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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还是萧瑟肃杀的景象,忽然之间,视野里全是攒动的绿芽,粉的、白的花朵,一下挂上了枝头,缤纷的色彩充斥在大街小巷,生机盎然。身边一下少了几位亲友,生活依旧如同季节的变迁,延绵继续下去。
赣清的离去,在京大引起不小震动,传出各样的流言蜚语,安家梦波的事情,亦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梦泽也牵扯其中。安先生在舆论的压力下,辞去了京大校长一职,校方决定邀请黎先生回国,接任校长。黎先生一生以培育英才为己任,过了两日回电,表示欣然接受,不日动身回国。
我与群民群生固定往来信件,并未因梦泽的关系而改变,从小培养起的坚厚亲情,不同于虚浮的男女情感,会因人散而情散。黎家回国的喜讯,再次传来的同时,诗媛和赣清那边,却迟迟未有任何音讯,喜忧参半的心情下,半个月匆匆而过。
这日临近中午,结束了识字班的课,收拾好物品走出门,梦泽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隔壁房门口。梦泽接下了管理识字班和研讨班的工作,事务虽繁重,形貌总是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我俩脉脉相视一眼,走到停在院中的自行车旁,梦泽把皮包和我的手袋挂到车把上,推车走出祠堂大门。
初春的气息,最是惹人迷思,清新、幼嫩、朦胧,不像仲春的浓烈,暮春的颓靡。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光暖融融的……自行车行在埂凹不平的乡间小路,不住颠簸晃动,我坐在车的后座,依着梦泽后背,心旌也随之摇曳。
上次争吵后,我和梦泽,抛掉了恋爱初期的焦躁不安,化解掉突兀不适,心灵相融,宁和地品尝起爱情的甘美。穿过田野,路过靠近京大的一片杨树林,梦泽提议到林中小坐,我随着他走到一处土岗上。梦泽支好自行车,从包里取出一份报纸,摊开铺在地上,我捋顺裙角靠着梦泽坐下。
煦暖的午日阳光,透过幼小的树叶,斑驳地投射而来,平芜缕缕清香,春风脉脉舒柔,熏熏然,陶陶然,令人迷醉。我掩嘴轻轻打个哈欠,软软偎到梦泽胸前,呢哝道:“梦泽哥,给我唱首歌听吧,要不我被这风熏醉了,离家那么远,你怕是抱不回去的。”
梦泽星眸闪动,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这是韵洋下的战帖吗?我倒是不怕这样的劳其筋骨,只怕会惹来这大半个北京城人瞧热闹。”
我将脸转进梦泽怀里,嘀咕道:“我又有何怕,将脸这样一埋,谁也不知我是谁,只怕到时梦泽君的花名下,又多记了一条。”
梦泽轻笑着捞起我,移到肩窝,“你这个小傻瓜,你睡着了还不由着我,爱怎样抱,就怎样抱,为何一定要将你脸埋着。”
我词穷,噘嘴不甘地望着梦泽。梦泽笑吟吟地瞥了我一眼,转眸直视前方,清清喉咙,用意大利语唱起了《费加罗的婚礼》中凯鲁比诺的咏叹调,《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梦泽的嗓音没有群民的高亢,却非常有磁力,把这首咏叹调唱得别有一番滋味,深情动听。
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们可理解我的心情?你们可理解我的心情?
我想把一切讲给你们听,新奇的感觉我也说不清。
只感到心中翻腾不定;
我有时兴奋,有时消沉,我心中充满火样热情,一瞬间又感到寒冷如冰。
幸福在远方向我召唤,转眼间它又无踪无影,
不知道为什么终日叹息,一天天一夜夜不得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胆战心惊,但我却情愿受此苦刑。
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们可理解我的心情?你们可理解我的心情?你们可理解我的心情?
梦泽唱完后,脸颊贴到我的额顶,望着前方娓娓说道:“前段时间,我常暗哼这首歌,里面唱的,就像是我的心声,甜蜜、又磨人。以后我不会再唱了,我想唱的,很简单,就两个字,韵洋。它涵盖了我爱情里的一切,除了韵洋,还是韵洋,简单,明了。”
梦泽的语言一向优美,但正经说起情话,从不肉麻堆砌,真实诚恳,比起华丽的词藻,更能打动人心。
我搂住梦泽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娇憨说道:“我想听。”
一缕星光划过我的面孔,歌声在我的头顶响起,曲调是那不勒斯的民歌《我的太阳》,梦泽落落大方,认认真真地把韵洋两字,从头唱到尾,无视我在他怀中笑破肚皮。
尾音落下,梦泽抱住咯咯大笑的我,俯身亲亲脸颊两边的梨涡,我带笑微扬起下颌,回吻回去。咫尺的面孔忽移,我的唇,碰上他的唇,温软的触感,凝固住我的笑颜。薄唇沿着我的唇廓轻蹭,一点,两点,三点……逐步升高的温度,胶黏住我俩的唇瓣……只觉鼻尖的空气不够呼吸,微微张嘴,梦泽的舌尖滑了进来,轻轻搅动,身体顿时好似飞旋起来,时而坠落,时而飘浮……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梦泽的笑音,“韵洋,瞧你小脸惨白的,身体绷硬的,还不停流口水,活像个食人小僵尸,从不知你还有这样大的手劲儿,再不松手,我可真要被你勒死了。”
我松开紧紧攀附着梦泽的胳膊,羞恼转过脸,在他深咖啡色西服上蹭蹭,气鼓鼓坐直身体。梦泽瞧瞧衣服上两大片口水印迹,微笑着站起身。“韵洋想必食饱餍足了,午饭看来也不用吃了,那就早点去研讨会教室,准备资料吧。”
我哼了一声,站起来说道:“可惜,这点秀色,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梦泽挑眉做迎战状,“那咱们再来一次,直到韵洋塞饱为止。”
我厚着脸,挽起梦泽的胳膊,走到自行车跟前,道:“老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咱们边走边来。”
梦泽把我抱上前横梁,圈着我推起车,露出两排白牙,“遵命。”
我吓得花容失色,瞪着梦泽,懊恼自己怎么不长记性,跟剧社团的台柱比脸皮,真是犯傻。
梦泽闷笑着骑上车,道:“韵洋,我说的遵命,是尊敬生命,你的提议虽诱人,但做起来风险太大,色字头上一把刀,切莫贪心。”
我仰脸冲梦泽贼笑道:“嗯,我到想试试,这把刀快不快。”
说罢凑到梦泽的唇边,亲了一下,车子即刻歪扭着,梦泽马上双腿支地,稳住车子。我跳下地,步态优雅走回后座,恍如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梦泽侧身在我耳边磨磨牙,低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笔,咱可先记下了。”
我威武不屈地回道:“悉听君便,请君入瓮是了。”
四目相视一笑,眼里黏扯出柔密的情丝,牢牢网住两人。其实,早已是瓮中之君,只不过这个瓮中君,做得甘之如饴罢了。
在京大外的餐馆吃过午饭,梦泽推车与我并肩走到京大校门时,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个人,揪着梦泽迎面挥拳,梦泽措手不及被打了一个踉跄,自行车应声倒地。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俊彬,忙扶住梦泽,用身体隔住再次冲过来的俊彬,大声质问道:“俊彬哥,你这是干什么?”
俊彬双目冒火,要把我掀开,“你的账,我等下再算,我要先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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