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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珠取来锦盒,拿出簪子比划一下,迟疑片刻道:“这簪子……”
见奉珠的神情,让我想起韵西的言语,扬脸一笑,“别嫌配不上你的手艺,虽俗,管用着呢。”
奉珠偷偷一乐,研究起插放的位置。屋外响起车喇叭声,我的心脏怦怦狂跳,想要起身,双腿软绵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瞧着奉珠跑到窗前,掀帘探查。“快,是二少?爷呢,二少?爷提前回来了,肯定是想少夫人您啦。”奉珠奔回来,快速替我插上簪子,又从妆台上拿过一瓶二舅母送的,产自法国el新出的5号香精,麻利地拧开瓶盖,倒了?一点,摸到我的耳后和颈侧,“这味道好,二少?爷准喜欢。”
女人爱香,自个亦不例外。惯使的香料里,喜欢清爽的皂香,淡雅的熏香也能接受,唯对香水一向?不是很感冒,总觉浓郁的味道里,堆砌痕迹太重,少?了?自然之美。可我今日没有排斥,兴许振兴真的会喜欢,毕竟,巴黎女人是懂男人的。轻轻皱皱鼻子,眼里浮起一丝哀凉,此时的自己,恍如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病患,不放过一丁点儿可能有用的药物,可叹自己竟也没能逃出千百年来做女人的宿命,索爱。
“好了,大功告成。少?夫人,来,笑一笑,您笑起来最美了。”奉珠摇摇我的双肩道。
隐去眼底的哀凉,我展颜一笑,女人索爱,并不可悲,至少,有所爱之人。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怕有闪失,我决定留在房里,夫妻矛盾,还是关起门解决,比较妥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四五杯茶,仍迟迟不见房外有任何响动。奉珠忍不住,想要出去扫听,不愿让旁人看笑话,便止住她。半个月都等了?,忍了?,人已到了一个屋檐下,还用介意再多等?一两个小时吗?
不知怎的,茶水越喝口越干,当端起第八杯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手指轻颤一下,竖起耳朵细听,辨出是庭葳的咚咚跑动声。正要放下茶杯,清脆的喊声,定格住我的动作,“二叔,快点呀。”
奉珠面露喜色,小跑着打开房门,庭葳攸地窜了?进来,“妈妈,二叔回来啦!”边嚷边牵住我的手,用力拉起我。瞧着卖力前行?的小身子,凉凉的胸口,霎时间热了起来,母子连心,一点不假。虽然,从未跟庭葳说过什?么,可我觉得?,自小就超乎寻常敏感的他,心眼透亮如镜。
小手传来的热,变成力,扬起行?动之帆。疾走两步,昼思夜想之人现身门口,两人目光碰个正着,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冷然强锐,骤然失去再看第二眼的勇气,看来,我这鱼饵做的很?失败。垂下眼帘,任由庭葳拖着来到门口,奉珠说笑了?两句,牵过庭葳,告辞关上房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悟到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振兴适才?定是等着自己下去,一家人见面时,隔阂自自然然化解掉,不像现在,僵僵地杵着,互垂着头,明明能感到流动的气息里,暗藏着千言万语,偏偏不知从何说起。后悔之余,惊喜窜上眉梢,仗,不用打了?,振兴自个已经替我打过,他,原谅了?我!
我立即如雀跃的鸟儿,展开双臂,抱住坚实?的身躯,依偎上宽阔的胸膛,听到第一声强劲的心跳,不安,惶然,灰飞烟灭。振兴的胸口深深地起伏一下,铁臂缠绕上我,占有地,执拗地,绕紧我。“韵洋”,“韵洋”,……声音里糅含了痛楚和无奈,还有更为强烈的思念和爱恋,每低喃一声,温度便窜高一节,我,亦随之节节软化,化成藤,化成泥,化成水……
“碰”,发簪在忘我的缠绵中,跌落地上,紧接着回到地上的,还有漂浮云端的我,不为别的,只为眼前的振兴,长目里的眼神,冰冷厌恶的眼神。
“我是来说一声,兵营有很?多事等?着处理,今晚不在家住了。”振兴背转身,快速说完,夺门而去。
变故,来的如此突然,没有解释,没有争吵,不明所以。原谅我是假,报复是真?从天堂到地狱,巨大的落差将我击倒在地,屈身两手抱住肩头,不,爱是骗不了?人的,被爱的感觉是那样清晰留在身体里的每一寸,但残留在眼膜上的冰冷厌恶,告诉我,只有憎,没有爱,眼睛,可是心灵之窗啊!六神无主地喃喃念着振兴的名字,每念一声,萦一寸柔肠,断一寸柔肠……
“少?夫人,少?夫人,来,我扶您到床上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奉珠焦急的声音出现在耳畔,用力拖起匍匐在地的我。
涣散的眼神,稍稍聚拢,心焦力促地对奉珠凄楚长叹,“我输了?,奉珠,我输了?……”
奉珠架起我的胳膊,边走边劝道:“少?夫人,二少?爷是爱您的。您没见刚才?他见着您,眼睛有多亮,有多深情。这才?开始呢,少?夫人,二少?爷只是心里有气,要有耐心,会好的。”
亮?深情?奉珠安慰的话语,反而?更深地刺痛了?我,惨淡一笑,没错,是冰冷的亮,是深深的厌恶之情。一开始,便是一败涂地,后面的征途该要怎样走?耐心,我只有耐心这个武器,可是,纵有耐心,若人心不在,又有何用?我不怕惊涛拍岸,却怕花落无声,索爱,也得?人心有我。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哀,哀你个头,说了不许接坏心情的诗句。来,罚酒一杯。”静雅拿筷子敲敲我的额头,给我满上一杯水酒。
我摸摸额头,咧嘴笑笑,“甘罚。”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瞥向未拉帘布的窗外,刚才?的诗句,其实是最为贴景的。垂眼转瞧桌上星星点点的白烛,想让熔熔烛光,化掉眼里的萧瑟之气。转眼已是寒冬腊月,我和振兴依旧僵持着,没有丝毫进展,家里流言满天飞,大家吸取了美智的教训,只暗地指点,外界窥到一二,今早有家报纸登出我和梦泽在外白渡桥的合影,振兴的汽车也摄在里面,并取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蓝少?夫人私奔,上海桥头被截。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在庭葳半月前和蓝鹏飞回了?老家,避开了?朔风般的蜚语侵扰。家,实?在呆不下去,躲到基金会,一直到下班。正满眼愁绪,踌躇徘徊之际,静雅善解人意地递过纸条,上面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于是,随静雅来到她自称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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