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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两百年了,两百年未曾见过了。

山腰伫立着的一座庙,香火不旺,通往庙宇的路旁,连杂草都长得有三岁孩童深。山中断落的枯枝残石,已然长满了青苔。

踏进庙门口,依稀可辨的香炉鼎斜倒在地,本该香火不断的炉鼎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想必是听到脚步声,庙内东西两侧的古松树上,吱吱呀呀惊起无数乌鸦,翅膀扑打在树上,古老的松针叶和灰尘簌簌落了厚厚一层。正堂里破败不堪,正中央那金漆护身的神像,挂满了蜘蛛网。

陶真真爱他如此,却怎会将这府庙放任成如此地步?可这一切,我却不再想知晓了。

那神像里塑封的,是卧澜的真身,难怪竟然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我看着手里的拂云剑,化了一个阵法,长剑携凌厉寒光直入,巨大光圈波动四方,屋内灰尘纷纷落了下来。落不尽的灰尘里,神像砰然碎裂,散座无数金色齑粉,慢慢消散在屋内。

俊上一挥袖,那原本空置着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尊神像,比原来那尊多了英气正气。我昏睡的时日里,他亲自到天界找了神君以祝南亭身前衣冠重铸了神像。

原来金漆护身的祝南亭,竟是这般正经模样。

我撕下一角裙角,顺着神像一一给擦干净,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待直起身来,竟已是半夜十分。

庙中枯叶杂草,我拜托了俊上。只见他手一挥,便是整洁澄亮的一座庙,半分荒芜的痕迹也没有。

我上了香,点了烛台。那红血滴动了起来,季长意的两缕游魂挣扎而出,飘到了神像眼前。

我眼眶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俊上负手而立,静静看着。我存了半分侥幸,开口求道:“有没有可能...”

能......活过来。

他转头看着我,没说话,也没反应,只是那眼神分明已经告诉我。

不可能。

身侧猛的一冷,我手忙脚乱擦了擦眼泪。那黑无常背着手慢悠悠地出来了,很不好意思的咳了咳:“你就别急着抹眼泪,反正这回丢脸都丟到整个天界了。”

我愣了一愣。

黑无常一边扼腕,一边叹道:“也不知是哪位尊神的好主意,你这回在攒骨冢的所见所闻,我们可是一下眼睛都不眨地看完的。”说着,又叹口气,装模作样:“看来,那个谁也不是负心汉,不过被那卧澜和恶毒的女人蒙了眼。你眼光也还是可以的。”

我原本悲哀满腔的心情,被他这一搅,甚有几分生气。

却见他对俊上道:“俊上少君,你要的东西帮你带来了。这一摊子的事儿,我就先撤了。”

又朝祝南亭的神像作了个揖。愣了片刻,奇怪地笑了一声,“以往错怪你了,如今云开月明,珍重吧。”

说完,看了看我,没像以往摆个高深莫测的笑,反倒眸光几闪,话到嘴边几次,才道:“拿着。”旋即,便消失了。

是那时祝南亭丢进池子里又被季长意捡起的那幅画。

俊上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终究未道一字。

是拂煞灯。

天界用以拂去鬼怪煞气的圣物。

我惊诧地看着他,他微咳一声,“御成君府庙是天界所封,如此破败也是天界之责。”

我将拂煞灯点燃至于龛前,灯火明亮,那两缕游魂竟落尽了灯芯里。待游魂完全落尽,那烛火又亮了一番。

俊上似乎并不意外,道:“此前御成君庙被卧澜蓄意破坏,才致破败至此。如今有拂煞拂云相护,也好。”

我欲开口说话,却见得那拂煞灯内烛火摇曳不定,慢慢地,组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是季长意。

风吹了进来,神像前的其他烛火左摇右摆,似乎是在否定这句话。

那堂中屡屡青烟袅袅而上,于神像前浮现两行字:“不曾怪。不曾悔。”

拂煞灯火沉寂了几下,又跳跃起来,出现一个颜筋柳骨般的“好”字。

青烟浮动,化作字句:“一如当时。虽无琴酒。不欠南风。”

还是拂云游仙,还是南岳仙君。还是更闻起,还是风度在。

那字句慢慢散去,我手里那幅画像,落到了地上。我弯腰去捡,见上面的空白处现出字句。

“一场缘,两心牵,三生四海结红鸾。

五更鹧鸪天,六道梦华年。

七弦八书,亭南锦书传。

九曲音声断,十里忘川寒。

百般念,千回怨。万种过往,终道是缘浅。

万云天,千山连。百般思量,独坐饮悲欢。

十指绕心燃,九转梦魂参。

八夜七灯,阁北枯灯伴。

六长长长散,五朝朝朝观。

四水眠,三声慢,两盏一壶酿离散。”

所道千言万语,终究再无一“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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