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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都女儿节刚一结束,各家各户的花灯都还挂在窗前阁间,玉都就迎来了婚嫁的热潮。首当其冲的就是龙飞将军和昌宁郡主的婚事。令苏茉惊诧的是,木景瑶和陈柯迥竟然也订婚了!按照萧泠儿探来的消息,陈家落魄,木相本来是要悔婚的,但谁知木景瑶确实对陈柯迥一片真心,还是哭闹着嫁了。
他二人婚事仓促,又赶上入夏多雨,迎亲当日大雨倾盆,莫说宾客去的少,就是那新娘子也被淋得落汤鸡一般,毫无美感可言。老天下雨,本来不关苏茉的事,可是木景瑶莫名就把这笔账算到了苏茉头上,看到城中那样喜气洋洋,人人皆在议论郡主如何貌美聪慧,只恨得她银牙几乎都要咬落一半,帕子也撕坏了几条。
苏府却是一片喜气洋洋,仆役们忙进忙出,四处都是红红的绸缎装饰。江素荷更是十分卖力,本来看起来纤弱的她,竟生出几分干练来。苏茉见她这样忙碌,感动非常,不由劝道:“娘,你休息吧,这些日子你实在太辛苦了。”江素荷却道:“不要紧不要紧,这几日是累,可是娘还能为你忙几日呢?以后只怕也没的可忙了。”
苏茉见她伤感,忙笑道:“这不还有哥哥吗?我敢保证,哥哥过不了多久,也要给您找个貌美的儿媳妇回来。”
这时,青悦一路小跑奔了进来,喜道:“夫人!姑娘!公子回来了!”
正说着,打院外走进一人来,正是苏炎泰!只见他满脸带笑,穿着一身家常墨绿袍子,那张与苏茉肖似的脸被晒得有些黑,极大地缓和了他五官的阴柔。
苏茉惊喜地大叫一声,冲上去道:“哥!你回来了!”
苏炎泰伸手接住她,抱着她转了一圈,笑道:“你的大事,我怎能不回来?”
江素荷也含泪迎上来,望着苏炎泰心疼道:“我的儿,你在那里受苦了……”
女儿待嫁,儿子回来,苏旭这几日也是喜上眉梢,每次上朝,各位大臣都是道喜连连,皇上也不时问问婚礼准备的进度。木丞相虽然心中十分不舒服,也少不得陪了笑应付几句。准女婿王行云虽是放假,却比没放假还忙,不说那来道喜的来往官员要一一应付,就是府中各类彩礼准备,装饰,请柬坐席安排等一众琐事,王卿珏一个人也是照顾不到的。
昔日军中和王行云感情深厚的一些士兵也特意告假来道喜,宋浩涯是个雅致人,送的是一对儿羊脂白玉的娃娃,而裘十三一伙人都是些没脸没皮的,见王行云心情甚好,混塞给他几本春宫图,要他好好“研读”。王行云不意他们竟如此大胆,正欲推掉,却被那群没正经的老兵油子一把摁住,怪声怪气说道:“龙飞将军——咱军中谁不知道你还是只童子鸡!给你这书是怕你洞房花烛夜找不对地方唐突了新娘子!可别辜负我们一番好意啊!”
饶是王行云经历许多大风大浪,在这件事上却还是一张白纸,当下被他们露骨的话震到,表情虽没什么变化,耳朵却是火辣辣地烧起来。那些兵油子见状,无不哈哈大笑,越发不知收敛,竭力打趣他假装正经的样子。当初他们在王行云手下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小丑将可是真拿他们当牲口使,不,连牲口都他娘的不如啊!到后来他被调去了南边两三年,他们半夜都还会做噩梦梦到他的鬼脸。现如今他结婚,这样的大好机会,不折磨一下他,让他们这么多年的仇向谁报去!
待到人散去,裘十三仍不放心地悄悄叮嘱王行云:“可别忘了我教给你的,对女人可不能太顺着了,得有些男人的威严才好呢。”
再说苏府这里,苏旭每日下朝便匆匆回家处理女儿的婚事,真是兴奋异常,如同孩子一样,捧了这个问她喜不喜欢,又说那个是她心爱的,要带到将军府去,苏茉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转眼到了结婚那日,全玉都都好似过节一般,也纷纷张灯结彩起来,那日被王行云摘了灯笼走的店家灯火生意尤其好。许多郎君都来这里买了灯笼,希望来年也能娶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回家。
终于到了良辰吉时,八台花轿抬着苏茉晃晃悠悠进了将军府大门。
她在红色的盖头下看不到周遭的一切,下轿,拜堂,进入洞房,都只能看着脚下。周围一切喧嚣,一切热闹都仿佛与她无关。然而临别时母亲的哭声,唢呐声,众人道谢声,皇上的贺词,全都在她脑海里乱糟糟地交杂成一团,直到她坐在洞房之中,耳朵依旧是嗡嗡嗡地乱响。
她正在走神,所以眼前的红布被掀开时,倒是吓了一跳,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立刻责怪地望着王行云。他今日倒是一脸喜气,除了脸上碍眼的面具,还真是个新郎官的样子,红袍黑靴,胸前是个灼灼的大红花。苏茉忍不住一笑:“怎么这个花这么丑?”
王行云没想到她这样说,却已经适应她这样语出惊人了,浅笑道:“好似新郎官都要这么穿。”他端详着苏茉,虽然他从来不关心女人的美丑,但是眼前的人儿,却确美得让他心旌荡漾。灯光下的苏茉,蛾眉而凤眼,龙准而蝉鬓。首垂双鬟,清矑神彩焕发,脂粉薄施,其颜色若朝霞映雪,说是仙子入凡,也不过分。
苏茉见他这样打量自己,忍不住又道:“……你不用去陪客人吗?”
王行云坐到她身边:“先为你揭了盖头,再去喝喜酒。你可以换了一副,等我回来,就可以直接睡了。”
苏茉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干嘛要把“睡了”两个字说得这么暧昧!
这时撒帐人躬身进来撒帐,两人少不得站起身来。王行云本以为是平常撒帐,却不想这撒帐人被那群老兵油子收买了,早换了一套淫词艳曲来:
撒帐撒帐东,新人齐奉合欢钟。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龙。
撒帐撒帐南,从今翠被不生寒。香罗几点桃花雨,携向灯前仔细看。
撒帐撒帐中,管教新娘脚朝空。含包迷灌风和雨,且到巫山十二峰。
撒帐撒帐西,窈窕淑女出香围。厮守万年偕白发,夫唱妇随不相离。
撒帐撒帐北,名花自是开金谷。宾人休得枉垂涎,刺猬想吃天鹅肉。
撒帐撒帐上,新人莫要装模样。晚上上床得合欢,老僧就把钟来撞。
撒帐撒帐下,新人整顿鲛绡帕。须臾待得云雨收,武陵一树桃花谢。
王行云虽是听得有些懵懂,苏茉却目瞪口呆:这撒帐好不要脸!连“撞钟”这种话也唱出来!她可一点也不想当那被撞的钟。待到那撒帐人起身,两人才赫然发觉,居然是许鸣!
无视两人惊讶的样子,许鸣若无其事道:“新娘子今日很好看,我也要回去给大家一个交代了。”说着脚底抹油溜掉了。
“怎么是他?”苏茉好不震惊。
王行云苦笑起来:“本来不是,大概是被临时换了。”
此时丫鬟已取来了酒来,他便和苏雪重新坐下喝了交杯酒。王行云起身对丫鬟们道:“服侍夫人洗漱吧!我去去就回。”
王行云走了,丫鬟们便替苏茉除了金冠,去了凤帔,擦洗一番后为她换上一身浅金色的中衣。苏茉却对这中衣有了意见:“这样虽然凉快,可是这衣服未免太薄了些……”如此似遮非遮,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婢女怯怯道:“这是将军买来的,只有这一身。”
王行云买的?她才不信,他看到自己穿成这样只会昏死过去,肯定又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干的好事。她叹口气:“算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婢女都退了下去,苏茉便不困好好坐在那里等着,里外转着端详起这房间来:旃檀为床,镶以珊瑚,红罗为帐,饰以翡翠,锦衾绣枕,皆有织金龙凤。其他陈设诸宝玩,雅致非凡,不可名状。她径自走过房中半月形木隔,卧房之外是一个小小的客厅,铺着软软的花毯,缀明珠以为帘,琢青玉以为几。她看到自己的放小物的箱子也在屋里,当下十分欢喜,跑过去打开,拿出自己的花灯挂在了房里,又拿出小时哥哥为她做的小像并一众木头玩物,摆到一旁的置物案上。这时,却发现那案上放着几本十分精美的书,她心中好奇,便拿过来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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