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龙飞茉香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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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茉被当成重犯,押进了清屏观的地牢里。似乎是对她的身份颇为忌惮，神谕军将整个观守得铁桶一般，不允许探视,也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

但对苏茉来说，在狱中却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惨，反而每顿饭山珍海味,不知是李容乾示意,还是本身观内对犯人就有如此优待。

没有人敢与她说一句话,往往是放下吃食就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还是屠越领了贤贵妃的口谕，才被放进来进来传信，饶是如此,也不许靠近。他被迫站在十步之外，大声道：“夫人,王将军要我告诉你,苏大人未曾受到波及。”

苏茉这才松了口气，同时苦笑，小皇帝对她可真是严防死守。

她在昏暗的牢房内，过着不辨日月的日子，心道：便是这样死了也好,她一人的命，换了这么多人的命，很值得。

李容乾的书房内，气氛堪比冰窖,王行云没有行礼，只是干巴巴地说道：“放了她。”

座上的黄色身影盯着他：“龙飞，你要为了她，与朕反目么？你莫要忘了，你们已经和离了！”

王行云神色一暗，然而他还是坚持道：“我们没有和离，那只是她的一个玩笑。”

“龙飞，你是比我的兄弟还要亲密的人，别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苏茉，非死不可。朕为你挑选更好的，煌朝的美人你喜欢谁，朕都会为你做主。”

“陛下！”王行云盯着他，“不管我说什么，陛下都会杀了她，因为她是龙女，对吗？”

李容乾望着他，不再兜圈子：“是，朕也很后悔，如果早知道她是龙女，朕绝不会把她嫁给你，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朕不对。可是即便你怨朕，她也非死不可。”

王行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世宗，你若还拿我当兄弟，就放了她。这也是我唯一求你的事情。我愿意放弃兵权，带着她归隐山林，以后再也不出现！”

“龙飞，你疯了！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兄弟，我才这样为你着想，你想要天底下的人都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被红颜所祸么！”

“可是我不要她死！”王行云失控地大吼起来，“她不能死！她是我的夫人！我一生只有一位夫人！就是她！就是苏茉！我求你放过她。”王行云跪倒在地，“我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看在我的战功上……求你放过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她一条生路！”

李容乾被震撼了，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看着王行云的情绪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地展露在他眼前。这个坚硬得堪比钢铁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这样卑躬屈膝！

他咬咬牙：“龙飞，朕旨意已下，你不要这样，她，非死不可。”

王行云的身体陡然僵住，半响，他才慢慢，慢慢站起来。他的双手的拳紧紧握着，脸色铁青。他看着李容乾，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最终，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冷冷道：“既然如此，臣，告退。”

李容乾被他惊人的煞气吓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没有窒息过去。他扶着桌子，勉强站住，他这才明白为何有的士兵只要听到王行云的名字都会吓得口吐白沫，就是因为他身上这种恐怖的煞气，那是杀人如麻，浴血饮血后的人特有的气息。他看着王行云大步走远的身影，唤道：“刘俭。”

白胖的太监立刻走出来：“陛下。”

“你告诉朕，朕做的是对的。”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刘俭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恭顺道：“陛下做的自然都是对的，陛下宅心仁厚，又要顾及江山社稷，只是王将军深陷情网，一时不能接受罢了。”

“你觉得苏茉该死吗？”他望着这个从小侍奉他的人。

“老奴觉得，生死由命。”他谨慎道。

“生死由命？”李容乾坐回御座上，看着那累积的层层奏折，全是要求处死苏茉的。而苏旭和苏炎泰的奏折，写了许多，则是为苏茉求情，希望皇上体恤他们的老父之心，兄长之情。

李容乾叹气，想到那绝色的女子即将香消玉殒，心中何尝不感慨。

牢狱中昏暗，苏茉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去。就当她絮絮叨叨快要成疯子时，一直沉寂的监牢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厚重的牢门开启，国师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澄黄的圣旨。

“龙女苏茉，祸乱江山，意图谋反，今命其以血祭天，将功赎罪，钦此！”国师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监牢中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与之正面相对。她那双黑色的眼珠中透着隐隐的金光，此时充满了不屑与冷意。

苏茉的手紧紧攥着，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她又岂能不怕呢，她知道所谓的以血祭天就是割开她四肢的血管，任凭她的血液浇灌祭坛，直至血流尽而死。

当她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

但她无力抵抗，只是任凭士兵为她戴上枷锁。她垂着头，走上等候在外面的囚车。这辆囚车上面有着难闻的气息，让人觉得十分不祥，她又有些想呕，但是还是忍住了。车轮辚辚，缓缓驶向祭坛，她看到沿路的人们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平日里处死的大多是一些面容猥琐的囚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要拿去祭天。

“这就是龙女吗？她好美。”一个少女有些悲悯地看着她。

“嘘……不要乱说话。”她身旁的少年连忙捂住她的嘴。

和以往囚犯被处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在驶向祭坛的过程中，大家都很安静，很肃穆。不光是因为苏茉的圣洁，还因为她是他们最敬重的战神的夫人。

苏茉被绑在了祭台的屠龙柱上，国师走在她面前，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奇怪咒语。苏茉挣扎了两下，那绳子绑得太紧，让她的手都充血了。她看看四周，这是一个圆形的祭坛，在她的左面是高高的架子楼，她可以看见李容乾的身影。

她禁不住微微笑了。

李容乾，我该不该说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呢？

还是该说你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呢？

而李容乾望着这一幕也是觉得有些刺目，他左右望望，并没有看到王行云的影子。他咬咬牙，龙飞，你若怨我，我也无可奈何，我从来不想伤及无辜，只是她是龙女，天意如此，我没有别的方法来饶恕她。

这时国师突然大喝一声：“时辰到了！祭天！”四周传来了密集的鼓点声，两个戴着黑色头罩的道人走上来，手里握着金色的薄薄小刀，要来割开苏茉的手腕。她闭上眼，眼泪成串滚落下来，罢了，如此也好，她终于还是保全了他，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