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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锦便有些紧张起来,缩着身子肢体?僵硬。男人的呼吸擦过?耳畔,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些许严厉的感觉。
指挥道:“手?臂挺直,玩具枪和手?臂要在一条直线上———不要紧张,呼吸频率平稳一些。”
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射击训练。
阮锦努力在按照他的要求做,但她平时也?不太健身,胳膊没一会儿就觉得?酸了,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男人修长的手?指从后面?覆盖她的手?掌,又重新举回标准线的位置。
他的身子略微前俯,坚硬的下巴无意识蹭过?她的侧脸。
两个人更加贴近,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刚开始还能分清彼此,后来就糅杂在一起,渐渐分不清了。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射击了。”季严烨低声说。
他握着她的手?开始变得?有力,手?指扣着她的指头拨动扳机———轻微的一声气音,小小的橡皮弹径直飞往前方。
最远处的一只布偶熊晃晃悠悠掉在地上。
“真?的打中了!”阮锦一瞬间激动起来。
他们?两个的角度本来就低,而且这玩具的枪还没什么?力道,
本以?为?一定?打空,却没想到会瞄这么?准。
就连躺着看小说的老板也?站了起来,探头往外看了看,把小熊又重新摆了回去:“这个大,打中三次才?算。”
阮锦急了:“你怎么?不讲理呢?”
她就是单纯看不惯这老板扣扣搜搜的奸商样子。
照旧是刚刚的角度,季严烨漫不经心的往前探身,把着她的手?扣动扳机,很?迅速,也?没什么?准备的过?程。
小熊再一次倒地。
老板脸色不太好,捡起来,故意又往后放了放。
还没等抬头,三颗橡皮弹便依次从他的两只耳朵旁,头顶掠过?,精准无比,带着些许风声。
那老板吓了一跳,向后摔在地上,苍白着脸不敢言语。
季严烨重新扶起阮锦的手?,随意的找了个角度。
‘piu’一声,放置在后方的小熊再次倒地。
阮锦却有些吓到了,她离季严烨很?近,自然能察觉到男人身上的那种的狠意,说不上有多强,但估计是本能反应,并不是故意针对谁———他都没正眼看过?那老板。
“去把熊拿回来。”季严烨淡淡道。
她便只好过?去,从仍旧战战兢兢的老板手?中拿到布偶熊。
虽然她和季严烨之间总是斗嘴,但每当男人散发出这种冰冷的气场时,她也?会惧怕。
但她又想活跃一下气氛,便扬起笑脸:“诶,你的准头可?真?不错!”
她脸上的表情又忽然凝结,小熊轻飘飘落地:“季严烨,你怎么?了?!”
褚医生他们?也?在后面?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紧张的查看。
季严烨紧闭着双眼,灵魂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对外界的声音已经不能察觉了。
男人的样子和以?往应激的时候很?不同。
他是要面?子的人,也?拥有着超强的忍耐力,再怎么?痛苦也?不会表现出来。
甚至他会笑,会正常的谈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牙冠紧咬着,下唇已然被咬破,正在缓缓的出血。
身子僵硬冰冷,他的十根手?指紧扣在轮椅扶手?上,几乎要把那扶手?掰断,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浮现,像是银龙在变身前,若隐若现的淡色鳞片。
“这样下去不行,赶快打120!”褚医生皱着眉检查了片刻。
声音急促:“阮小姐,您试着叫叫他,别让他自己伤害自己!”
阮锦的手?上全是冷汗,明明刚刚还很?高兴,结果转瞬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她心理上接受不了,却还要咬着牙保持冷静。
弯腰看着男人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庞,她并不敢贸然触碰他。
第一声呼唤有些哑:“季严烨,你醒醒!季严烨。”
男人仍旧无知无觉。
她又喊:“九哥,我是阮锦,九哥…你别吓我。”
鼻子里堵堵的,她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九哥,我是阮锦!”
两个人虽然没相?处多长时间,但他对她的好,她都记着。
他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
在这一刻,她都不希望他出事。
…
小姑娘朦朦胧胧的呼唤声沁入耳畔,却并不能听清具体?内容。
季严烨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酒杯,慢慢的仰头一饮而尽。
熟悉的苦涩余味,与三年前他在枫叶国首都度假酒店中,品味到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么?长时间后,他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幻觉而已。
他其实?骗了阮锦,歹徒上了顶层后,最开始使用了加装消声器的枪。
子弹冲出膛口时,微小的气流摩擦声和那玩具枪的声音一摸一样。
也?只有这样,才?能身临其境勾起他的回忆。
‘piu’的一声子弹气音响起,紧接着门外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他猛地冲去走廊,好友罗宾正躺在深色的地毯上,他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大胡子西方男性,手?脚展开时,几乎塞满了整个过?道。
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淙淙流着鲜血的黑洞,碧蓝色的眼睛内,瞳孔渐渐散开,光影消失后,迷茫而无助的表情才?在他脸上显现,死不瞑目便是如此。
阳光下黑沉沉的倒影显现,像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季严烨猛地蹲身,将自己隐蔽起来。
大着肚子的金发碧眼女人大声嚎哭着冲到丈夫的尸体?身边,又晃悠悠倒地———
“no!”他明明在在大声怒吼,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女人是罗宾即将临盆的妻子,他无论如何都想将人救下,跌跌撞撞扑过?去时,面?前却只是目光涣散的尸体?。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周身,他痛苦的大声吼了出来。
面?前的场景消失,换到了酒店楼下的大厅。
更大的嚎哭声响起,大人的,小孩儿的,老人的,讲着各国语言的,火光冲天,地板上全部都是死去的人和浓稠的血液。
蒙着面?的歹徒正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子弹掠过?,便有更多的人倒下。
而他的下属也?在其中,身上还穿着公司团建时统一分发的白色T恤。
那一抹抹白色,最后也?被红色吞噬。
红,满目的红,扭曲的红,能把人心智摧毁的红。
这便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心魔,人间炼狱,惨恶交横,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撕碎给你看。
所以?他信奉宗教,拜神烧香,归隐避世,看破一切红尘。
因为?一切都不值得?,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泡沫似的一碰就碎,又何必追求?
人总是要死的,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要离开。
周身火烧般灼热起来,在这尸横遍地的环境中,季严烨缓缓环顾四周,内心渐渐迷茫,无数惨叫冲破胸膛,他仿佛也?成为?了无数怨灵的一部分,就连身体?也?渐渐消失。
就这样吧。
也?许当初他本就应该死在这里。
“九哥,九哥,九哥你醒醒!我是阮锦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小姑娘呼喊的音量却逐渐增大,如梵音一般围绕在他左右。
那是他的一颗‘凡心’在召唤。
脆声声,无比急切。
…
季严烨逐渐清醒过?来,入目便看到了一张泪意纵横的小巧脸颊。
阮锦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哭了。
男人的身体?像冰块似的,连气息都微弱了许多,她几乎觉得?他正在死去。
又或者醒来后,便只剩一副空洞的躯壳。
所以?她不自觉着急,嗓子都喊哑了。
这会儿见?季严烨终于睁眼,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心翼翼的眨眨眼:“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男人浅色的眸子近乎贪婪的盯视着她。
语气却是很?平静的:“你的小名就是叫锦锦吗?有没有独一无二的乳名?”
他一醒来就忽然毫无缘由问起这个,着实?有些怪异。
阮锦愣了愣:“我爸妈和最好的朋友,都叫我‘金金’,因为?我小时候抓周抓了金子,又比较爱钱,有多金的寓意。”
远处有救护车鸣笛而来,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围成圈驻足围观着。
大风过?后,天空万里无云,是明晃晃的蓝色,蓝到让人心里发慌。
男人眉目英挺,唇上还留有血迹,他的身子后仰,整个人还处于虚脱之后的无力感中,神情稍稍有些疲惫,又带着劫后余生的畅意与感慨。
眸子中闪过?细碎的光,他慢悠悠冲她伸展双臂,声音又低又哑,咬字带着缱绻的温柔。
“金金,过?来让九哥抱抱。”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上夹子,不能更新,所以把这一章提前放了,周四凌晨照常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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