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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暖,外面的鸟叫虫鸣也愈发显得聒噪。
眼下傅冉替许纾华簪好发饰,知晓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寻了个由头回乾晖宫,“朕明日再来看你。”
将皇帝送出了宫门,浣心回来见许纾华正被敏心扶着往侧间的桌案前走,忙过?去将人替换了下来。
许纾华知她警惕,这会儿只朝敏心笑了笑,“本宫瞧着你脸色不佳,若累了便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浣心伺候着就好。”
只见那人怔了一?刻,这才?僵着身子地点点头,躬身退下了。
浣心心有余悸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这才?回过?头来朝着许纾华说:“娘娘,您如今身子金贵要多加小心,敏心她……每日都魂不守舍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如何是好?”
许纾华笑着摇头,“本宫小心着呢。”
浣心瘪了瘪嘴,扶着主子在案前坐下,见许纾华拿了信纸出来,便又忙去一旁磨墨,乖巧地在一旁伺候着。
许纾华提笔,沾了墨,在纸上落下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
她今日提醒了傅冉是时候对太后提高警惕,那么以傅冉的性子,第一件事便是要挨个铲除朝中的太后党.羽,培养第一?批仅听命于自己的棋子。
上一?世新帝登基后,她与傅冉的嫌隙经过多年的累积终于爆发,许纾华的信非但没能送出去还落在了傅冉手中。
那时的宣敬侯仍旧依仗着太后,故而不过?十日便被以谋逆之罪下旨抄府,全家流放不得回京……
回想起那段往事,许纾华捏着笔的手都忍不住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将对父亲的劝阻与对如今朝堂局势的分析暗暗掺在其中,以花草之名作为掩饰。
父女心意相通,父亲必然能够明白她其中的意思。
许纾华将墨迹晾干,这才?折叠整齐塞进了信封里,交给浣心。
“你将这封信今晚之前找机会送到侯府,是要紧的事。务必小心谨慎。”
浣心将信揣进袖兜里,连连点头,“是。”
“还有一?封。”许纾华不知从何处又拿一枚信封出来,像是早已准备好的模样,沉甸甸的,里面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这封不急,送到将军府。”
“将——”浣心话说一半哽在了喉咙里,她难以置信地去看主子,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送到将军府?”
许纾华点头,“恩。”
浣心还想在问些什么,可主子的事何时轮到了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过?问?既是与这封侯府的信一同送出,那便是与侯府相关,她倒也不必多想。
“是,奴婢知道了。”这会儿小丫头忙点点头,将这封信也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皇帝每日都会来坤晴宫小坐,或是陪许纾华用膳,或是只来与她对坐片刻。
哪怕许纾华压根不理会他,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她虽预料到这人会对她满怀歉疚,来得勤些,却也不曾想到会这般殷勤……
正巧那日她打算旁敲侧击一下,可皇帝没来,来的是宣敬侯夫人。
“母亲?”许纾华之前并未听得宣敬侯夫妇入宫的消息,这会儿不由有些惊喜。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陈素语行了一?礼,这才?拉着女儿的手在榻上坐下,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苦了你了,我的女儿。”
许纾华上次见母亲还是在侯府,那会儿陈素语病重?,如今脸色也并没有多好,一?看便是带着病前来。
她不由拧了拧眉头,“母亲,您身子如何了?”
说着又转过头去让浣心叫了孙慎平过?来给诊脉。
宣敬侯夫人推拒了两句,说自己已然无大碍,再养几日便好。更何况在侯府也是特意请了孙太医看病,故而这会儿也没必要再让人白跑一?趟。
许纾华拗不过?她,只能握着母亲的手将家里的人都询问了一?遍。
“皇后娘娘放心,府中一切都好。只不过?今日太后召臣妇与侯爷进宫,说是叙旧,实则……”陈素语顿了一?下,“娘娘应当也都猜到了。”
许纾华确实猜到了。
她在那封信中嘱咐许睿年不要盲目地偏向太后,想来父亲也是有意从太后的掌握中挣脱出来,便照办了。
而陈湘语这些日子见他有脱离之意,自然要叫进宫里好好“慰问”一?番的。
“父亲这会儿去了乾晖宫?”许纾华问。
陈素语点头,“恩,陛下跟太后都在。我放心不下皇后娘娘,便过来看看。”
“母亲,女儿一切都好。”许纾华说着将母亲的手搭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言语之间都是满足,“这孩子乖得很,想必是个公主。”
“公主?”陈素语皱了皱眉,复又舒展开来,“公主也好。我也听闻陛下拒绝再纳新人入宫,他这样专情于你一?人,你与陛下又都年轻,盛宠之下想来日后会有皇子的。”
许纾华淡淡勾起唇角,只点了下头,并没说话。
什么专情,什么宠爱,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虽然意识到怀的是公主时,她也曾犹豫,可到底孩子是无辜的,既来到了这世上,便没人有剥夺她生命的权力。
“纾儿,”母亲的一?声唤将许纾华的思?绪拉扯回来,“今日臣妇想以母亲的身份同皇后娘娘商量些家事。”
按理说侯府的事许纾华管不得,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生在权贵之家,相互牵扯的利益错综复杂,侯府有些事到底还是要许纾华拿主意。
就比如家中兄弟姊妹的婚事。
“你大哥嘴上说着不急,可到底也是到了年纪的。远儿尚不成熟,又在护卫营里历练,倒是不急。可稚儿已过?了及笄的年龄,只是随了她那个生?母方姨娘,心比天高,但她想要高嫁也实在是难。”
听着陈素语这一?通分析,许纾华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稚儿才刚及笄,不急。她若真想高嫁,待我替她再寻一寻好人家。只是哥哥那边……”这会儿她朝着母亲眨眨眼,“母亲,哥哥许是心有所属,在等着谁呢?”
“他平日里接触的女子就那么几个,能有……”陈素语说着一?顿,忍不住思索片刻,“你是说孙太医的女儿,孙凝?”
许纾华但笑不语,母女二人心中却已有了盘算。
“母亲放心吧,您且回去试探一下哥哥。阿凝那边交给我便好。”
侯府与孙家向来关系亲厚,亲上加亲自然也是不错的。故而这会儿陈素语只笑着点头答应。
“好。”
宣敬侯府的人才来探望过?,又叫人进宫陪伴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考虑到这段时间需要避嫌,许纾华便一?直自己闷在宫里头养胎。
自打她表明自己这胎会是女儿后,太后便极少来坤晴宫了,许纾华与慈昀宫的联系也仅仅停留在了芸梅每半个月来送一?次的补品上。
她倒也乐得自在。
太后不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会多多盯着傅冉。
皇帝的性子不喜被拘束,二人自然就会起争执,他们母子早已离心,不过?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娘娘,陛下来了。”外面有人朝屋里禀了一?声,正用膳的许纾华漠然地夹了一?块香辣丁送进嘴里,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傅冉风风火火地走进屋便扑鼻而来一股子浓烈的香辣味,忍不住呛了一?下。
“怎么给皇后吃这样辣的东西?”他说着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许纾华这才?抬起头来,朝着那人勾起唇角,“陛下若是觉着不适还是回乾晖宫吧,臣妾这里怕是生产之前都会是这股子辣味儿。”
她面上是十分的温柔,话却说得有九成冷漠。
那人立马止住咳嗽沉下脸色来。
傅冉瞧着她吃得欢欣,便也在她对面坐下,拧着眉头看她,“朕才?来皇后就要赶人?”
许纾华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朝那人眨眨眼,说得一?本正经。
“臣妾是怕伤了龙体。”
“……”傅冉绷着脸色看她继续吃。
这个时辰面对着一?桌的香辣菜肴,他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只堪堪喝了几口汤,倒也算陪着许纾华把晚膳用了。
“朕明日不用早朝,今晚留下来陪你。”傅冉说着已然让李卯将奏折放到了桌案上,兀自准备坐下批阅。
许纾华倒也没拒绝,只盈盈地说道:“好,那今晚便要委屈陛下睡在暖阁的榻上了。”
那人提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对上她笑吟吟却极有疏离感的目光,最终也只“恩”了一?声,垂下头继续批着手里的奏折。
许纾华自然猜到傅冉今日来是跟太后起了争执,想来她这儿讨安慰。
奈何她并没那多余的心思?,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她有时甚至希望腹中的孩子一?直不降生?,只让她这样怀着,有个由头避开那人的亲近,便也足够了。
可到底只是她希望而已……
不知何时,窗外风雨交加。
许纾华跪伏在床边,止不住地颤抖着。
窗户大开着,她身上被雨水淋湿,湿冷之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
“求陛下,不要杀我的孩子……陛下……”
坐在床边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明黄色的衣角在冷风冷雨中泛着阴寒的光。
那人嗓音低沉幽冷,带了点戏谑的意味,“你杀了皇后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孩子?”
“臣妾求陛下!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啊!陛下——”
一?道惊雷劈下,伴着闪电,霎时间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许纾华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正惨白着一?张脸朝自己笑着,而坐在床边的那人,她却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片模糊,那人怀中还抱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大手抵在孩子的喉咙处……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不要!”许纾华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颜色。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脊背上一?阵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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