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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杀贺仙帝子允时,向贺仙帝索要青铜宫国玺。平朝的帝王象征:一座青铜宫,一柄龙心剑,缺一不可。
但青铜宫一向被贺仙帝妥善保存,连近侍内臣也不知道国玺究竟被藏在了哪儿。可无论如何,他都需要那个能让他承天命的宝物来捍卫皇权。
贺仙帝躺在龙床上奄奄一息,面对着他的质问,贺仙帝冷笑:“朕把它收了起来,留给配得上他的君王!”
他还未登基,却已经换了自称,“朕已经是皇帝了!”
“哈哈哈哈哈——”贺仙帝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皇兄说什么胡话,朕口中君主另有其人!”
之后,他搜遍了贺仙宫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国玺——那座青铜宫下落不明。
“我有预感,国玺一定还在贺仙宫里!”子孤熙看着父亲时,眼睛里神采奕奕,“我一定能把它找出来,让这把龙心剑承认我们父子二人。”
他的父皇半倚榻上,看着眼前爱子的脸。
在午后的仲春季,郑王熙像是一柄明镜,日光为他镀金。年轻的脸颊上,轮廓边一层淡淡的金色绒毛,只有在逆光时才看清。
这是他的爱子,是他的传承,是他的血与骨。
皇帝盯着子孤熙很久,如同看镜子里的自己,他可以半分百信任这个儿子。
是,君王不会信任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但子孤熙就是他自己。
皇帝说:“阿熙,我信你。”
话音回响在殿阁之内,子孤熙睁大了眼睛,许久……他朝着父皇轻轻一笑。
不同于他以往嚣张磊落的大笑,横指扬眉的爽朗。这个笑容有点拘谨,还有些愧疚。
子孤熙扯了扯嘴角,那个笑容还是挂不住了:他还是骗了自己的父皇,玷污了本来坦荡的内心。刚才他大言不惭说的那些话,最多只有两分真,剩下八分全是假。
“郑王私藏国玺?!”宋王拍案而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难以置信?”张太傅冷笑着用茶,“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肯信!”
从郑王那里探听到的秘密太过惊人,宋王忍不住王用手撑着桌子,调整着自己的喘息。
等他心跳终于缓下来,他用一种试探地眼光看向张太傅:“郑王处事直截了当,但……我觉得他还不会把头等机密轻易展示。他从哪里得到的国玺?”
张太傅淡淡道:“郑王跟我说,他清扫殿阁时,在贺仙宫的右飞檐上无意间发现的。看来当年贺仙帝将国玺藏在了飞檐上,怪不得陛下搜了整整二十年,都没有查出端倪。”
“右飞檐?!”宋王懵然在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日在贺仙宫的多嘴:那个他觉得蹊跷的贺仙宫飞檐上,竟然是国玺?
“殿下不知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金莲助长,扎根在龙椅之上!”张太傅看向宋王,“郑王这种狼子野心的皇子,不配做帝王!”
宋王忍不住皱了皱眉,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问:“老师,我比郑王差在哪里?”
“殿下,你什么地方都不差。”张太傅笃定回答,“论才华,郑王不过一介武夫;论功绩,殿下你造福万民;哪怕是论出身,那也轮不到郑王!他的母家崂郡弋氏,发迹于拥兵造反,难登大雅之堂。而您的母系——即墨常夏可是千年名门!”
“但在我父亲的心里,我永远比不上郑王熙。”宋王开口,伴随着几声无奈的笑,“他才是正统、是熙光金莲、是我父皇命定的继承人、我未来的君。”
“可是……”宋王拽紧了老师的袖子,身体颤栗着,又忍不住诉苦,“哪怕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国,我也不能认同郑王啊!”
张太傅安慰着他,就像是看待亲孙子那样——是啊,宋王皓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郑王?
郑王号称雄姿英发,可宋王殿下在才貌上都不输他。
宋王生了一副美人骨,眉眼上颇像他那位宠冠六宫的母妃。
这正是文人墨客们追捧的“灵秀神清”,只是比郑王稍显文弱。
张太傅缓缓道:“是,平朝不需要郑王。并非他不好,而是他生错了时代!他不该在这个强弩之末的时代出现。”
张太傅的心中太清楚不过了:朝代是有寿命的,历朝历代都不例外。
而平朝已然步入老年……二百余年的历史了,正是大部分朝代的尾末时期。
平朝建立在绝对强盛的武力和兵力上。
前期的每一任皇帝都类似郑王,是那种好大喜功的君主:吸收外来民族,推行从军福利,纵容商贸自由,留给中后期数不胜数的弊端。
且统治者性格急躁,想要一步登天。
只有宋王这样精于内政的人,才能让平朝从每况愈下的国情中缓解下来,移除那些二百年来留下的巨大糟粕。
现在的平朝,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在假大空的升平假象里,就连张太傅都曾蒙蔽其中。
直到四年前,十五岁的宋王翻出了户部每年的收支表和民生表,总结了一份表文。
张太傅看着那精简洁练的赋论,忍不住啧啧称奇。
但更要命的是他仔细推论,竟发现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所有的观点全部正确:军人数量大于农民,生产业开始中断滞慢;商业自由化,官商勾结压榨百姓;过度的人文共通,让子民们缺乏对国家的认同。
等等……数不胜数。
平朝就像一条皮毛漂亮的雄虎,可身体内部早就没有真的力量了,前期与各国搏击的旧伤正在发作。
病痛缠身,器官老化。子民正们卖血榨髓,供养着纸醉金迷的首都,以及郑王的征战野心。
它需要清洗,需要滋养,需要被救治。
也就是那一刻,决定颐养天年的张太傅决定回归朝野——他要捧宋王上位,无论这是多么艰险的路,九死一生的结局。
“是啊,郑王不是这个国家所选的。”良久,张太傅说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月泉战报传到即墨城中时,城内西域裔的子民们反抗激烈,示威甚多。”
宋王点了点头。
张太傅淡淡说道:“郑王当时在朝堂上怎么说的,您还记得吗?”
当时子孤熙站在堂中,听完张太傅头头是道的言论,不屑回答:“他们既然已经入了我们的国,就已经是我们的民。住在平朝的首都,拿着即墨城的户籍,吃着我国的粮,心却仍向着敌国?这是你们户部的过失,是政策的失误——我看诸君,未免太惯着他们了!”
“郑王说的不错,对于这些外来民风,我朝前期过于纵容。”宋王难得认同子孤熙的观点,但是他话锋一转,“可这是百年前就留下的病根,现在只能一点点根除。郑王想一日之间用强权,把这些溃烂的地方直接挖掉。但就算挖掉了九成,只要根还在的话……反抗只会更激烈,甚至烂得更多。”
“所以,殿下才是清醒之人。”
子孤皓的话语一顿,他一开始赞同子孤熙的言论,但紧接着他立马提出了新的见解:“其实……从不觉得我们能征服大新,文明可以覆盖文明,但绝不可能压垮它们。这是势均力敌的较量,而不是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强势。我也不知道子孤熙哪来的自信,觉得凭他一个人,就能把大新几千年的文化玩弄在股掌之上,轻易抹杀。”
“政治场上,两国对弈,从来不是凭一个人的自信。”张太傅看向宋王,冷冷道,“殿下愿不愿意跟着老朽搏一把?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我也要助你成功。”
子孤晧看着老师的清瘦的颧骨,花白的胡须,这个老人只剩一双眼睛仍明亮如炬。
宋王看着老师,渐渐点头,下定决心道:“全凭老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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