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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半间不界无状之人中,唯独崔泓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地落座,然后不紧不慢地寒暄致意:“崔某来迟,望祈恕罪。”
王辣手刷地打开折扇,不耐烦地扇起来,鼻腔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敢当,我等可不配。”
其他人仍然不敢轻易开腔。崔泓一直住在侯府外面确实不假,可这些年蕉叶山庄蔬果香料生意越做越好,与人合开的雪月茶寮在越郡有十几家,此外他又单独出资,在汴京开了十几家汴京茶寮。
越郡谁人不知,长史侯府三公子崔泓自个儿名下产业的收成,可比长史侯府富庶得多。况且三公子文章做得好,走科举的路子,将来指不定会有个好前程。是以,尽管许多红眼病暗中盼着崔泓倒霉,但敢在他面前“项庄舞剑”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毕竟谁心里都有杆秤:别看三公子从不与人争持,但他岂是好得罪的人。
这不,王辣手才阴阳怪气完,就有人出来打圆场:“嗐,算了算了,等了就等了呗,有啥大不了的。”
钱俸是其他书院的学子,才刚出钱入诗社,和王辣手是同类,忙不迭地怂恿道:“王辣手,好不容易休沐开个雅集聚一聚,你还不赶紧跟大伙儿说说你的姑娘经?”
话音刚落,顿惹来一阵哄笑。
此时,黄六郎这才换好干净衣衫出来。等他步入庭院时,见到的便是相处融洽、欢声笑语的席面。
见崔泓并未随大流取乐,而是坐着品茗,吃不上可夹几筷子吃菜,黄六郎便一个箭步走到崔泓身旁空位上坐下,清清嗓子道:“我来迟了,各位自己玩得尽兴、开心就好,都不必拘束。”
钱俸一气儿灌了三杯酒,朝黄六郎兴奋地说:“六郎,你来得真好,我们正要说一件开心事儿。”
六郎好奇问道:“什么事儿?”
另一个蓝衣学子,搓搓手笑道:“王辣手要给大伙儿传授姑娘经~哈哈~要想日后不被姑娘骂银样蜡枪头,你可就要仔细听喽。”
黄六郎是个铁憨憨,听不懂什么是银样蜡枪头,还要憨憨地转头问崔泓:“三公子,啥是银样蜡枪头?”
崔泓:“……”
我不想和你这个铁憨憨说话。
奈何黄六郎根本看不懂崔泓的眼色,还继续追问:“你见多识广,就告诉我呗~”
在座的十几个人里,近半都在憋笑,另一半年纪小的确实不知,也跟着好奇追问:“是啊是啊,还请崔兄赐教。”
他们不耻下问本没甚么不妥,但落在久经人事又别有用心的人耳里,这些追问就显得极为好笑,王辣手哈哈大笑两声,也说到:“三公子当然知道什么是银样蜡枪头。他怕是不好意思说呢。”
崔泓微微一笑:“这个话题,还是王兄最有发言权。不如王兄来为大家赐教一下可好?”
“好说!”
王辣手一听崔泓自认不如自己,当即心中窃喜,脑门子一热,当即拍着胸脯顺着崔泓的话头,豪爽地应下。
一向高洁迈俗、正身清心的崔泓差点笑出声,忙强行忍下笑意,举杯掩饰道:“多谢。”
其他反应快的学子,就没崔泓这般克己复礼了,当场捧腹大笑。边笑,边还要戳破这层纸:“哈哈哈~~王辣手,你笑死我了哈哈哈~崔兄,真不愧是你,损人都不带脏字……”
“冤枉,在下并无旁的意思,”崔泓微微一笑,反驳道,“孔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此时王辣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崔泓摆了一道,顿时脸涨成猪肝色,恨声笑道:“三公子,这事动嘴皮子可没啥用,你得亲自回家试试才知道。哦,差点忘了,没了父母操持可依仗,三公子怕是连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钱俸:“诶,你怎么说话呢?就算三公子的蕉叶山房没丫鬟,可他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不就是姑娘么?”
“嘭~!”瓷器砸中某物,发出一声闷生,随即掉在地上碎裂。
王辣手、钱俸各自闷哼一声,捂着鲜血直流的额头,异口同声地怒吼:“哎哟,你干什么呢!?”
崔泓掏出丝帕擦着手,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手滑了。”
钱俸家境只是小富,按着伤口被人一拉就顺坡下驴,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王辣手是家中独子,骄性上来了,口不择言地威胁道:“侯府庶子而已,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崔泓笑了:“哦?我等着呢。”
王辣手自觉下不了台阶,被一堆人拉着还作出扑过来的架势,嘴里不住地虚张声势:“我劝你赶紧赔礼道歉,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为争几口素酒喝酒打起来了?”黄四娘闻讯,带着一帮婢仆笑着走了进来,“哎呀,原来不是打架,这就是我喝六郎的不是了。大伙儿都无聊得练起了君子六艺,家里准备的戏班子却还没登场。”
有了黄四娘这一番睁眼说瞎话,场面终于缓和下来。
“六郎!”黄四娘柳眉倒竖,“同窗好友伤了额头,你不赶紧找隔壁吴郎中给包扎下,倒还吓呆了?瞧你这呆样儿!”
六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诶~好好好,王兄、钱兄,你们暂且忍忍,我马上就回。”
俩闹事的同其他人被安顿到别处去了。崔泓没跟着一起,特意留下来,打算给黄四娘道歉。谁知黄四娘抢先向崔泓行了个万福礼,充满歉意地说:“此事是翎竹安排不周,惊扰到三公子了,实在对不住。”
崔泓自觉糟蹋了黄六郎姐弟的一番心意,心中十分愧疚,语气低落:“翎竹,我本不想节外生枝,但他们实在不像话,我不想让家中姊妹受辱……抱歉。劳烦你转告一声,月末休沐我做东,在你家摆个螃蟹宴,给其他同窗赔礼道歉。“
黄翎竹闻言,眼中蓄了泪,结结巴巴地劝阻道:“你~你这就走了么?其实那两人我和六郎也不熟悉,是别人带过来的。等郎中来包扎了,就送些礼,备下马车送他们家去。今晚还有彩头澄泥砚呢,三公子,你能不能先别走?”
看着她这个样子,崔泓一阵沉默。但,为不让女孩子尬尴,纵是再想归家看望二姐和六妹,他还是点点头,温声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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