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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入翰林第一天,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旨意上写的是修国史,但他来翰林已半旬,也没见着国史的面。领着他进来的同僚指过他的书案,人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是与他同年的士子,每每见到他来,恨不得躲到十米开外。原本并在一起的书案纷纷挪开,留了一张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曾经还递过帖子的同窗见面也只当不相识,步履匆匆忙忙,赶着去往另一边的书案。
再是只在初来时见过一面的同僚。每当他询问分内职责该做些什么,他们都推脱案牍劳形,或者推给另一位,再甚者干脆只当没听见。
多来几次,岑观言只感叹,若是六部间有蹴鞠大赛,以翰林同僚的功力,即便不在六部之中也必定能夺个魁首回来。
如此过了三天,岑观言便是再愚钝不堪,也该明白是遭了排挤。只是这排挤来得无缘无故,他思来想去思不得答案,索性也不去管。
风波中最能练心,岑观言以为,他心不定。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自省不可菲薄。他既已反省过自身无过错,便不该烦闷。
他每日挑些旁人不愿处理的公务,倒也落得清闲。得空了还可以去看看户部近年来的收支记录和各州郡送来的邸报,再看看书库里别处寻不到的孤本。
稀星散开,一日光景过去,再去夜市寻到的那家茶摊喝上一碗橘饼茶汤,也悠悠闲闲地过完一天。
可惜,风波难定。
修好一半的国史上交到礼部核定,礼部核验的官员也草草看了几眼便盖了官印通过,本来国史便该送去主管皇族事务的内阁宗正司,封存进历朝国史。
可万万没想到,其中先帝名讳竟有错谬,还是送到内阁宗正处才被来寻书的司空发现。
礼部核验的官员已经进了大理寺,头顶官帽保不住已是次要的,从重严判,连顶上的头颅都不一定能留住。
翰林院参与修国史的众人人人自危,原本还在争抢功劳的也停了,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刑部调查的巡查官来来回回,几乎把整个翰林院的官员都喊去问了一遍话。
“岑编修,经一致指认,首次谬误应当就是从你手中流出,你可知罪”巡查官威严地开口,视线扫过面前背脊挺直的青年,妄图剖开他的嘴去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岑观言跪在堂下,青绿色的官袍披在地上,双手紧绷着,带着些无措和茫然。
他幼时读史,读到冤假错案,恨不得回到书中为其平反,将真相昭告天下,还被冤之人清白。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惨淡的现实,还不忍直视。
他几乎被旁人深不见底的恶意吞没,无法从突如其来的罪名中挣脱出来,甚至连一个能落到手上去质问污蔑者的机会都没有。
纵君子为白壁,无瑕也作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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