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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场哭闹,顾穗觉得眼前的景昭仪仍是?个孩子?——倒不是?说她?为人多么?纯良,不过是?单蠢不懂得掩饰罢了。
可当景昭仪想厚着脸皮留宿时,顾穗还是?义无反顾地赶她?回去,于是?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革命友谊也宣告破灭。
看着景昭仪无比怨念的背影,小竹笑吟吟地将一杯茶水泼在门槛上,掸掸晦气,“昭仪娘娘的算盘倒打得精,又想借着娘娘邀宠,又想唆使您跟乐姑娘斗起来,她?好坐收渔翁之利,怎么?每样便宜都想占呢?”
顾穗倒不觉得景昭仪能想得这么?周到,不过她?对常乐的敌视却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她?抢走了景昭仪两个最心爱的人——皇帝和太后。
小竹看她?神色亦有些怔忪,遂柔声?安抚道:“娘娘别怕,咱们如今安生养胎要紧,凭外头多少大风大浪,自有个高的顶着,与咱们什么?相干?”
顾穗笑了笑,“也是?。”
不过看到沈长泽那副死灰般的模样,她?心里不自觉地也被牵动了一下,有时候人死不是?最大的悲痛,时间会冲淡一切,可当身边的人与事在时时提醒你?这一点时,那股撕扯般的痛楚便与日俱增。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前世的她?父母早亡,十岁起便寄养在叔叔家?里,小叔和婶子?没有孩子?,待她?都很?好,几乎视若己出,而她?也努力扮演着亲生女儿的角色。可当她?年岁渐大,面部?轮廓日益长开之后,身边的人就开始不断提醒她?有多么?像过世的双亲,言下之意,似乎她?吃了别人家?的饭就会忘本。
她?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事实?上她?私下里也会缅怀,只?是?从不在叔婶面前,因为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但,随着这一类的流言日益增多,她?能明确到感受到叔婶的痛苦,痛苦又变成隔膜——当恩情掺杂上别的,往往就不那么?纯粹了,他们收留她?当然不是?养老?或者?传宗接代,但,保不齐别人不这么?想呢?
为了避嫌,顾穗只?有从那个家?中搬了出去,两边皆松了口气,看似疏远,各自却也自在了不少——瞧瞧,人言之所以可畏,是?因为谁都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
推己及人,顾穗觉得皇帝此刻的心情大概类似,不管他那个幼妹是?如何早夭的,常乐的出现只?会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惨痛的往事——背后那人诛心之毒,可以想见。
这晚皇帝果然没来用晚膳,不过命福禄来传了话,让她?自便,不用空等。
顾穗笑道:“陛下可是?在陪太后娘娘用膳么??”
多了个长得像自家?妹妹的女子?,想必皇帝往宁寿宫该去得更勤快了。
哪知福禄却摇头,“陛下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里,一坛接着一坛地饮酒,从黄昏起便没出来。”
顾穗诧道:“陛下的酒量不是?不好么??”
以前她?也没见沈长泽开怀畅饮过。
福禄苦笑,“奴婢若知道为何,就该过去劝劝了,可惜啊。”
他虽然猜想昔年那位公?主的死有些蹊跷,可毕竟关乎宫内秘辛,而他不过是?个看人眼色行事、最低微不过的下人,又怎么?敢去虎口拔毛呢?
当然他也不好劝怀着身孕的皇贵妃娘娘过去,只?能隐晦的表示,皇帝此刻情形不太好——就看娘娘的心思了。
顾穗无语,这宫里人人都将她?当成救苦救难观世音,她?看起来有那么?好么??
本来沈长泽的心情好歹不与她?相干,况且只?是?借酒浇愁而已?,想来死不了人。
顾穗本打算就此歇下的,连中衣都脱了,最后还是?跺一跺脚,让小竹打着灯笼往养心殿去。
远远地便闻到一股酒气冲天,仿佛还是?上等的女儿红,顾穗心想皇家?生活果然不一般,借酒浇愁都要用最名贵的酒。
幸好这回再不用踏着一地碎瓷,顾穗只?轻轻用手绢掩住口鼻进殿,“陛下万福。”
沈长泽从冷月的清辉中瞥见她?轮廓,醉眼乜斜的道:“你?来了,陪朕喝一杯。”
看来是?真醉了,连她?有身孕这件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顾穗当然不会跟醉鬼置气,只?不着痕迹将桌上酒壶换成自己带来的冷茶,反正皇帝此时感官迟钝,也察觉不出来。
沈长泽望着对面明净脸庞,吃吃笑道:“你?说,她?怎就长得那么?像呢?是?不是?老?天爷感念人间思念之苦,所以把长乐带回来了?”
人果然是?善于移情的动物,顾穗叹道:“或许是?吧,既如此,陛下何不高兴些呢?没准老?天爷就是?为了让您和太后娘娘弥补遗憾。”
场面话谁不会说,尽管有迷信嫌疑,可对于心灵受过创伤的人而言,也不失为一剂安慰剂。
哪知沈长泽却轻轻摇头,“不,不是?为了弥补,是?为了提醒,让朕知道自己多么?丑恶!”
一滴泪从腮边落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帝此刻却没了顾忌,呓语般望着天上,“她?是?为了朕才死的,本该喝下那碗银耳汤的,是?朕,不是?长乐。”也是?这样的月圆之夜,他看着长乐口角流血倒在他怀里,他要叫太医,可她?却拦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去叫——或许在她?心里,他和母后都是?同样的刽子?手吧,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保护他们,保护她?至亲至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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