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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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厂长的一席话,可谓是各人有各人的思量。

小胡子一伙人自然是忿忿不平,这糟老头子刚刚还对着他们低三下四的求情，现在当着领导的面就敢信口开河诬陷他们！看等书记走了他们怎么收拾他！

刘干事和吴姨自然是暗地里拍手叫好。

王厂长这一招可真是太妙了。

这是把那十三个厂子都和自己绑在一起了。要知道那可是足足有两万多人,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万多人的亲朋好友邻里关系，基本可以辐射到整个石沟子市。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都是因为小胡子他们滥用职权，才害得他们拿不到这高温补贴,恐怕到时候整个单位都得变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姜卓的想法倒是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没想到王厂长还有这个唱作俱佳的本事，这要是他也学个一丁半点的，以后就不怕某些人胡搅蛮缠了。

演技这回事,不管你到底有多浮夸，只要看演戏的人和你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多浮夸都变成了真情实感，就比如现在的莫国安。

他眉一皱,那股威严之感越发的强烈了，那群小喽啰里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两股战战。

他接过王厂长递上的材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期间都没人说话，大家都只或直愣愣，或小心翼翼地看着莫书记的脸色不断变化，直到他把手中的材料都还给了王厂长。

王厂长心里还打起了鼓,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书记会来他这冰果厂，按道理自己搬的救兵也不应该这么快啊？可看情形，这莫书记怎么着也该是来主持正义的吧？他可听说了，这莫书记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这要是莫书记也说自己这厂子不符合资质，那他可真该上吊了，谁让他根本赔不起十三家厂子的违约金呢？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我看过了这些资料了，这资质哪里有问题？国家给你们权力，就是让你们这样乱来的吗！”

莫书记的话一句重过一句，小胡子几个人的头也越来越低，等他话音落下，几个人已经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了？”

小胡子几个人还是不说话。

莫书记身后的秘书这时候上前了一步。

“书记问你们话呢！还不快老实交待。”

小胡子心里不停地天人交战。

说，还是不说？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看黄历。早上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还一脸的喜气洋洋。

这眼瞅着就又能捞一笔，他还觉得这是领导对自己的重视，不然怎么老是把这种好事分给自己呢？瞧瞧那几个人对自己那嫉妒的眼神，就连宁局的小舅子，都捞不上这个美差！

可现在小胡子的心态完全变了。

要是能回到早上，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砸断了说今天上不了班了。

这能捞好处的好差使，谁眼红谁来吧。

难怪宁局不让他小舅子来呢，保不定他早就知道这姓王的背后有人！

不然怎么好端端连书记都来了？

他就不信书记每天那么多事，还有空来这小小冰果厂体察民情来了。

说不准，他就是被推出来挡刀的！这好处没他的份，送死倒是派他来了。

一想到这里，小胡子不由恶向胆边生。

反正自己眼看着工作是保不住了，都撞到了书记手里，还想有什么好下场？

他没好日子过，那几个人也别想风风光光继续呆着！

他痛定思痛，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沉痛又悔不当初的嘴脸。

“书记！我有错啊！我这都是听了我们宁局的话才来的，具体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身后的几个小喽啰先是震惊自家老大竟然连宁局都敢攀扯，要知道宁局，那可是不是个简单人物，听说人家的靠山在省里呢。这得罪了宁局，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

可后头，几个人立刻就想明白了，管宁局背景到底有多深，得罪了他遭报复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先保住自己再说！

“是啊，书记，我们队长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听了局长的命令才来的啊！”

“没错！”

更妙的是，那尖嘴猴腮的狗腿子还忍不住说出了刚刚自己偷听到的小胡子和姜卓说的话。

“书记！我，我戴罪立功！我举报宁局长收受贿赂故意针对这个冰果厂！”

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连小胡子都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

这狗腿子平时最是个爱溜须拍马的，不但小胡子喜欢他，在宁局长面前都挂上了号的，毕竟他们这样的人，谁不喜欢那嘴巴甜的，这狗腿子的奉承话多得简直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

他平常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虽然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笑起来更吓人了些，可他心里却最是个踩高捧低的。

今天这一出，他就挺奇怪。

本来嘛，出来给各个厂子挑点小毛病，收点好处，基本是他们单位的员工福利了，可今天这回却不太一样。

这路上听队长的意思，不管这家厂子给多少好处，都不能让他们开工。

狗腿子心里就疑惑上了，怎么还跟钱过不去了？

等小胡子和姜卓一说这来龙去脉，他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就想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左不过是宁局长已经收了好处了，这才让他们来搞事。

现在遇上了莫书记，他们几个还想有什么好结果？没准丢了工作还得坐牢。就算能保住工作，他们没替宁局长办好事，还惹上了莫书记，宁局长能放过他们？还不如干脆把事儿都推到宁局长身上，说不准宁局长自顾不暇，就没空收拾他们了。

狗腿子的演技比起王厂长来说也是毫不相让的，这眼泪说来就来。

没一会工夫，狗腿子就哭了个涕泪横流。

“书记，我们错了！这都是宁局长的指使啊！上头交待的事，我们不能不做啊！”

大家一时都被他的表现惊呆了。

这架势，怎么不像宁局长逼他们出来以权谋私，倒像是逼良为娼？

幸好他身边的几个人平常和他相处多了，对他的套路不是完全不懂的，也立刻跟着嚎了起来。

毕竟这出头鸟已经有人当了，他们附和几句也是法不责众。

“书记，我们是被逼的啊！”

“对啊书记，宁局长威胁我们，说要是不来就让我们没了工作！”

几个人的临阵倒戈可是让大家都愣住了。

就连小胡子，虽然嘴上也跟着说自己都是受了宁局长的指使，可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是不是如果这事发生在他身上，这帮平常一口一个老大一个一个哥的下属，也会像现在这样把锅都甩到自己身上？

要是狗腿子们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翻个白眼，会不会你自个心里没数吗？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您自个不也是带头出卖了宁局长？

莫国安半天没说话，看上去像是被这帮人给惊住了。

倒是秘书是个有眼色的。

“既然你们知道自己有错，那就先跟我走一趟吧，好好把这件事交待清楚。”

秘书叫苏晨，跟了莫国安好多年了，从毛头小伙子到青年男子，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老板在想什么，更何况，老板的媳妇他又不是不认识，这一看就知道老板还得留下跟他们说说话，至于这些碍眼的，就辛苦他先带走吧。

小胡子几个人已经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了，直到跟着苏秘书走了，他们心里还有不真实感。

他们这是真的把宁局长给坑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开了这个口，要是还想翻供，只怕宁局长不会放过他们，连莫书记都不会放过他们。

等他们都走了，王厂长看着留下的莫国安，心里还在发颤。

哎呦，这尊大佛怎么还没走？

听说这位莫书记可不喜欢公款吃喝，他要是说请书记吃饭，会不会挨批？

莫国安当然不知道王厂长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主动开口。

“王厂长啊，实在抱歉。这件事让您受委屈了，既然资质没问题，你们就趁早开工吧，千万别耽误了生产。”

王厂长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了这一喜讯，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没忍住上前握住莫国安的手使劲上下摇晃。

“书记，这都是多亏了您啊！不委屈，不委屈！”

周围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刘干事尤为高兴，他立刻转身就往办公楼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

“同志们，开工啦！”

大小伙子们立刻跑了出来，也欢呼着。

受这喜悦的气氛感染，莫国安脸上也带了笑，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威严了，倒多了一分平易近人。

王厂长也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倒是想起了什么，谁让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呢，刚刚满心焦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事情解决了，心情也放松了，饥饿感就上来了。

他冲着刘干事挥手，“小刘啊，大家都饿了，不吃饱饭工作怎么行，今天也别吃干粮了，你带大家出去下馆子吃面去。”

门口有家小面馆的面可好吃了，面条分量足，浇头也是色香味俱全。

临时工们已经到了近前，都听到了这句话，虽然大家都对下馆子充满了期待，可还是先用眼神寻求了下姜卓的意见。

直到看见姜卓点了点头，一伙人才又欢呼了起来。

这几天他们也已经和刘干事混熟了，一群人簇拥着刘干事就向着厂外走去。

倒是没人问姜卓去不去，毕竟那一看就有个大领导，姜卓肯定是要和他们一起的。

这样的事他们可见多了，以前每次公社领导来了，姜支书他们就得陪着接待，有时候碰上饭点也少不了请人家吃顿饭。

闲杂人等都走了，莫国安这才看向吴姨。

“不给我介绍介绍？”

姜卓好奇地看着他们。

吴姨脸上有点不好意思，难得双颊微红。

她指着莫国安向姜卓和王厂长介绍。

“王厂长，小卓，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我爱人，莫国安。”

她又瞪了莫国安一眼，倒不像是瞪人，反而像是撒娇。

“哝，这是冰果厂的王厂长，还有姜卓。”

她没说这就是自己想收为干儿子的那个小伙子，丈夫当然知道姜卓是谁，她早在家里就提了无数次了，可小卓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收他当干儿子的心思。

王厂长和姜卓都瞪大了眼睛。

莫书记，竟然是吴姨的丈夫？这可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