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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腊月,京城十日里有七日都在飘雪。

关氏的生辰在腊月,日子还未到,苏完瓜尔佳氏宗族已遣族中子弟前来拜访并送上贺寿礼。

宁琇那日正有值勤差事,胜蕤、纯懿不可见外男,故而他们三人都没有前去陪坐说话。关氏独自在前院正厅见了娘家侄儿。

关氏兴致也并不高,只留人喝了两杯茶,传了一次膳房糕点,稍稍问过几句话就送人出去了,连午膳都未挽人留用。

待到生辰的正日子,纳兰府未摆宴席。

午膳是关氏领着三个孩子一道在正院用的,菜式花样稍比往日丰富了些,多加了两道蒙古甜点。

厨娘是满人,虽拿了地道正统的方子,可手艺还是不正宗,甜点的奶腥味略重,关氏吃了两勺便搁下不用了。

胜蕤忌口牛乳,只吃一旁摆着的酥皮肉挞。

好在纯懿和宁琇贯是爱吃牛乳做的糕点,多加的蒙古甜点倒很合他们二人的口味。

“我订了清乐教坊的女师傅来府上抚琴唱曲儿,你们若是有兴致,就陪我一道听听罢。”关氏未出阁时就养成的爱好,一直保留到了今时。

“那后头抚琴的女师傅与我是旧相识了。初见时我还未出阁,家中老太太做大寿,后辈孝顺就请了教坊戏班子来。她那时拜入教坊学琴,三年出师,跟着班子出来走场讨生活。苏完瓜尔佳氏下的单子,是她第一场演出。”

关氏提起故人,情绪明显积极了很多,仿佛年轻时的精力都随着琴曲回来了似的。

“她那个时候哪里有如今这么沉稳老练?初拨弦弹错了五个音,手都在发抖,曲子更是支离破碎而称不成是曲子了。好在老太太慈祥,并未怪罪,反而召到跟前问了年纪。咱们那老太太是郡主诰命,自幼养在王府深闺,从不见外人的,哪知外头人情冷暖、生活不易呢?天命之年忽然见着这么个年轻的可怜姑娘,心生怜悯,于是又赐下一对步摇作安抚。”

纯懿安静地听着。

“后来老太太每次听教坊班子的曲儿,都要让管家特意问一声,骆姑娘在其中吗?”

关氏模仿着她娘家老太太的语气,故意压低了声音变得华丽而略带嘶哑,倒的确有些老人家的音色在。

“原以为我出阁后再也见不到骆师傅了,不想那年我在府中过生辰,大人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说我爱听曲儿,就让管家去教坊寻了班子来府里演奏。我那时候还怀着美岱呢,一听琴音清越如月光鸣泉,熟悉得很,走近看了才发现竟是骆师傅。是有缘份呐。”

“伯父伯母情意笃厚。”纯懿倒是会抓重点。

关氏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这些年府上办了几场白事,忌讳多着。加上你们兄妹几个心里不痛快,我看着也难受,已有好多年都没请教坊上门了。今年想起来再去请,听说骆师傅早已成名收学徒了,寻常的宴席都请不到她来抚琴助兴。管家拿了名帖寻过去,没成想骆师傅倒是主动答允了。”

“骆师傅也是看重她与伯母的缘分。”

“是啊。这世上这么多的人,来来往往,即使是只在人群里见上一面,那也是好大的缘分了。”

关氏的欣喜之意稍稍淡了些,平白生出几分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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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间间隔休息,纯懿同关氏说了一声,起身往后院去加一件绒袄。

她从正院往自己的院子去,本是绕着花园西边的路走的,只是今日洒扫路面的包衣使女同她说西边那条石子路积雪未除,湿滑得很,她这才绕路走了花园东侧靠近书房及前院的路。

纯懿走过书房后头的竹林路,闻到一股烧火的味道。她心里一惊,怕是哪里看管不慎走水了,她正要让身边使女去唤人扑救,却觉着那焦味道似是从书房里透出来的。

书房中存着纳兰家几代人收下来的藏书。其中不乏曾祖父纳兰明珠当年收藏的孤本珍品,与伯祖父纳兰容若未另辟府前写下的许多诗文原稿。

倘若书房走水,损失将难以估计。

因此书房是由专人看护负责的,断不能容此类事情发生。

如今一股烧焦味道,怕是事有蹊跷。

书房内间的雕栏花窗正支着,纯懿凑近看进去,透过窗格下的空隙瞧见竟是兄长宁琇在房中烧东西——似是一些宣纸被搁在火盆里,火盆燃得旺盛,火舌腾起来不一会儿就吞没了那些纸张。

宁琇把那些纸稿都丢进火盆里,用一旁搁着的火钳扒拉几下,让它们都扑上火星子,渐渐都烧成灰烬。

纯懿不自觉地蹙眉,心思一动,却还是放缓脚步退后几步,就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带着使女走远了。

“方才的事,只当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纯懿更衣时特意提醒了使女一句。

“是,奴婢明白。”

“去把内室我惯用的那把琵琶抱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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