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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一开始,辛晴就知道自己并不是辛老二与谢锦越的亲生女儿。
辛老二对谢锦越说的是她是被他捡到的,其实是辛晴自己故意让辛老二捡到自己。她实在是太冷太饿了,想起自己爹娘死时的情景她都胆寒,她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活得下去,她只有等。
最终她等到了辛老二,这个朴实温厚的庄稼人,看着脏兮兮缩在破庙里的她,露出了十分同情并且悲伤的眼神。
就是他了,辛晴当时这样想到。
于是她伸出了手,用最可怜最让人心疼的语调,颤抖着声音对那个人说:“我好饿,你可不可以给我点吃的?”
果然,他把她带回了家,一路上辛晴只觉得她的手很温暖,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不妨碍他的淳朴与善良,他问她叫什么名字,辛晴愣了片刻,摇摇头,他便摸了摸她许多天未洗已经黏腻的发顶,心疼的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娃。”
她其实以为他是一个人住的,毕竟这个世间是功利的,辛晴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如辛老二这般老实且没有心机的人总是混不出头,大抵只能种一辈子庄稼。
可她没有想到,辛老二有一位娘子。
他牵着她走近了院子,果然如她所想一般,矮矮小小的土坯房,门口挂着辣椒与玉米,典型的农户人家。也好也好,辛晴心里这样想到,她现在只想要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
然而辛老二一进门便粗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娘子!你来你来!我领个娃娃给你看!”
“你小声点,隔壁都能听着你的声音了。”声音响起,美丽的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细致动人的眉目像是从江陵烟雨中走出来的一般,辛晴呆愣愣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她手扶着腰走近,目光落在辛晴身上,因为讶异,那柳叶般的眉微微挑起:“这是……?”
辛晴有些畏惧地往辛老二背后缩了缩,辛老二却一把又将她推了出来,大刺刺地笑道:“这娃可怜兮兮的,要不我们将她收养了吧?”
这妇人定不是等闲人,辛晴感受到她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心底发颤,又有些绝望,大概是在这里待不了,要不然讨顿吃的就走,再去破庙那里等等吧。
无论怎样自己都是要活下去的。
没想到那妇人却说道:“随你。”
她这样便妥协了?辛晴有些吃惊,她原以为这样强势的一个女子必定掌着这家里的大权,而老实的男人该对她言听计从,这家里的关系似乎很有趣,辛晴穿着由妇人给她翻出来的干净衣服,喝着青菜汤这样想。
从此她就有了新的名字,叫辛晴,千载悲辛的辛,雨过天晴的晴。
那时候谢锦越似乎不爱笑,最常有的表情便是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愣神望着天,她隆起的腹部搭着挡风的毯子,那毯子料子好极了,似乎并不是这贫穷的家里能够负担得起的事物。
辛老二早出晚归忙着干农活,辛晴开始学着做家务事,砍柴挑水,洗菜擦桌,她每次看向院子的时候,谢锦越都面向着北面出神。
北面有什么吗?辛晴有时候也跟着谢锦越眺望,然而除了山与天,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四个月后谢锦越生下一对龙凤胎,辛晴在门口看辛老二来来回回地走,情绪是真切的焦灼,她上前去拉住了辛老二的手,喊道:“阿爹,不要担心,阿娘会没事的。”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唤辛老二阿爹,唤谢锦越阿娘。
辛老二老泪纵横地答应了她,摸着她的头道:“大丫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然而她确实记得谢锦越生得是龙凤,但后来她却只有个妹妹,弟弟去哪儿了呢,大概是个秘密吧,辛晴想,原来寻常人家也会有这么多的秘密。
妹妹的名字定的是辛苦,辛晴特别不能理解辛老二的起名思?维,但是谢锦越似乎不打算反驳,只是将苦改成了绔,说这样看着好看一点。
于是辛绔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生下辛绔之后谢锦越便不再那么爱坐在院子中出神了,她脸上也偶尔会出现温柔的笑意,辛晴有时擦着桌子看谢锦越美丽的轮廓在光晕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想,这样的一个女人,正如那张制工精良的毯子,其实是辛老二负担不起的美好事物。
谢锦越坐月子的时候她忙前忙后的照料她,这样的懂事听话大概让在这个家中游手好闲的谢锦越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在某一回她接过?辛晴给她端来的鸡汤时,对她温柔地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原来这样做就是好孩子了吗?辛晴将手放在方才谢锦越摸过的脸颊上,那么自己以后能够做得更好。
后来嘛,她就遇到了秀才。
她不知怎么就那样喜欢他,也许最开始是瞧上了他那张上好的皮相,但到最后却是因为自己的不甘心。
她自有自己的骄傲,遇到他却完全溃不成军,明知道他的情话都是虚无缥缈的,她却贪更多。
她怎么就会捉不住他的真心呢?
这时候辛燕已经出世了,玲珑玉致乖巧得很,她打心底地喜欢这个小妹,纵然之前还有辛络辛琢,辛晴都知道她们又是辛老二善心大发不知从哪处抱来的,而辛燕确实她看着谢锦越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到之后她出生,这样的感情自然是不同的。
辛燕继承了谢锦越的相貌,自幼时来看便知道是个美人坯子,软着嗓子喊一声大姐,喊得她心都要化了。
秀才那般浪荡的人物,自然早就哄得她将清白的身子给了他,初初那次她疼得厉害,却咬着唇不愿出声,将嘴唇都咬破了,渗出血来。事后她从秀才眼中看到了疼惜,他吻去了她唇上的血珠,温柔地说她是傻姑娘。
她其实不傻,若是傻的话她早就死了,但是为了他,她傻得心甘。
可是她早该明白,一腔痴情错付是这人世间最令人心伤的事情。
她从秀才看辛燕的眼中看到了贪恋,那种最原始的冲动,如他埋首在她颈边胸前时的沉醉。
她发狠地撕了那本辛燕拿过的书,碎纸片洒了满屋,秀才就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看着她,看她歇斯底里,看她如坠魔怔,冷冷地道:“疯够了吗?”
“疯够了就出去,别再来找我。”
说罢他便走过?来弯腰去捡地上已经被撕碎的书页,冷漠的神情与平日温存的他判若两人,辛晴跌坐在地上,爬过去捉住了他正在拾书页的手。
他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继续捡,她又不屈不挠地去握,两次,三次,四次……到最后秀才实在是烦了,目不斜视地看着地上的碎书页,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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