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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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之后就是剑术课。

御行和怀青赌气，自己拿了剑，到一旁去热身准备。准备的时候似乎还气得不轻，频频抚上心口。

怀青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御行，没忍住笑。

但他不知道，御行抚心口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他在确认心口那样重要的东西还在不在。

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少年们都有佩剑在侧，那些佩剑精致璀璨，大多是他们父辈或祖上差人所寻找而得，兵物考校榜上有名的传世佩剑。

御行那一柄，就是排名第十三的燃昼。

因为怀青之前并未开智，论道讲经尚能让他在座位上安静坐着，不惹事便也无所谓，但真刀真枪的剑术课，却无人敢提议叫他过去。

因此，今日这一堂剑术课，是怀青第一次来，他没有佩剑，也没有伙伴，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旁，即使旁边摇铃已经摇停，怀青也站在试炼场旁边的阴凉处，有些不知所措。

“小青龙，你在这愣着干什么？”一满身酒意的男人走来，很是自来熟地站到怀青身旁，抱臂沉吟，“你的剑呢？”

怀青抬首，意识到这位是负责教习他们剑术的传天君，他底气在，没有过分拘谨，也不是随意散漫，只平平常常地道：“我没有剑……”

传天君大笑：“学剑术不带剑，你这孩子，可真新鲜。”

怀青扁嘴，见试炼场上的那些少年们已经自发地两两一组，就剩了他自己一个单儿。

传天君在旁，怀青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剑术课上划水，只好去一旁的剑架上随手拿了一柄灰扑扑的铁剑下来。

他挥了两下，觉得手感还可以，剑的重量刚刚好，不会轻得发飘，也不至于重得压手。

倒是一旁，传天君乐呵呵地看着他，眼中藏了一些惊喜。

刚才怀青挥剑的那两下，倒是有模有样，看起来是有些基本功的，不像是什么都不会的痴傻。

怀青提着破铁剑，孤零零地走到试炼场上，怀疑龙生地和那些小少年们一起做了枯燥无聊的挥剑一万下训练。

少年们额头冒汗，有些体力稍差的已经抬不起胳膊，吭哧吭哧喘着气。

所幸休息时间到，小少年们叫苦不迭，唯有御行还保持原样地站着，如一株迎风挺拔的小青松。

怀青脸上挂起笑容，刚想和御行说两句话，他旁边忽然冒出一句稚嫩清脆，还带一些试探的声音：“怀青……你怎么用上了铁剑？”

御行余光原本已经瞥到怀青的动作，正想端着，等怀青主动来找他说话。同时心中暗想，既然怀青这么有诚意，这么离不开他，这么急着找他主动认错，那他便理一理这个小可怜好了。

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御行就发现，怀青被人叫走，立刻偏离了望向他这边的视线。

仍在端着的御行：“……”

行，你行。

怀青转头，发现是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姑娘，小姑娘珍爱地抱着自己的剑，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这铁剑实在不好用，九曜宫总不能在这方面亏待了你吧？”小姑娘天真纯洁，心中想什么，便说了出来。

幸好怀青不在意那些，他擦干净铁剑：“我没有剑。”

不是九曜宫亏待他，是给他佩剑实在没有必要。

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开智，学宫的课业也都能正常完成，一柄佩剑的确是有必要了。

怀青这时有些怀念自己的老朋友，上古时代他的武器——光阴。

小姑娘娇滴滴地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照常抱怨道：“这铁剑真的不好用，上次我忘了带佩剑，用了一次，手心被磨出来的茧子现在都还没有消，要不你用我的凋朱颜吧，一会传天君会安排我们两两比试，我也不会一直用到。”

小姑娘很大方，将一柄淡粉剑身的纤薄长剑捧到怀青面前：“兵物考校榜上排名第三十六，很厉害的。”

凋朱颜剑柄处被小姑娘细心地打上了一个花结，可见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这柄剑。

怀青道谢，同时道：“不必……”

话音还没落下，一群少年围住了他，三言两语就将怀青的声音遮盖下去。

“原来青龙都没有自己的佩剑诶……”

“怀青，她的凋朱颜才排名三十六，我的排名二十九，你要是想用我也可以借给你。”

“哟你这个小气鬼怎么就这么舍得把剑借出去了？上次我找你你还不借。”

怀青哭笑不得，他知道尚还稚嫩单纯少年们示好，愿意与你成为好朋友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最珍惜的宝物展示给你看，并且毫不吝惜地，愿意与你分享。

怀青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被“怀青你竟然没有佩剑”和“我把我的佩剑借给你”两种声音包围，无奈又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地，他将目光投向人群外围，那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少年。

御行脊背如剑挺拔，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只是漠然注视着他。

求救无望……

浮离受天帝所托，随手解决掉了几个路边为非作歹的妖魔，又被召回仙乡，加固一下学宫这边的降魔结界。

两位仙官战战兢兢地领着这位尊主，大气也不敢喘。

浮离嘴角挂着轻佻的笑：“哪里有洞补哪里，趁我还在仙乡，物尽其用，天帝这是把我当成一块绝顶好用的补丁了？”

两位小仙官缩肩垂头，不敢吭声。

忽然，浮离侧头，站定。

他在烈阳照耀的试炼场中央，看见了一位少年。

少年乌发雪肤，苍翠的瞳孔有一点赤金，一条浅青的苍龙长尾翘起来，迷茫地摇晃着，又无力怔然地垂下。

小少年仿佛和那些嘈杂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却唯独万物漆黑，天道垂怜，宽容地将最后一缕光，投掷于他的身上。

是浮离从不曾见过的绝色。

浮离站定，挑眉：“那边在干什么？”

小仙官险些被吓得背过气去，直到他顺着浮离的目光看过去，才松了一口气：“那是剑术课。”

浮离饶有兴趣地望着怀青，语调藏着一点笑：“那为何，中央那位少年站在原地不动？”

小仙官无暇管顾这些，只道：“许是因为他没有带佩剑，被笑话了吧。”

浮离目光并未从怀青身上挪开：“哦？”

而下一瞬，他迈开长腿，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意，径直往试炼场走去。

而另一边，怀青一双眼充满希望地望向御行，可御行，绝情地移开了眼。

怀青：“……”

骤然，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他们：“怀青？”

不光怀青，其余少年宛如被掐住嗓子的小雀儿，嘈杂混乱的声音一刹那消散无踪。他们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