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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后,他们发现钟二竟然是昨天才刚刚到这个小镇子的。

一家老小搬家,结果被急急忙忙上班的茨叔撞到轮子车,里面的家具啊玻璃的碎了好几个,怪不得记恨上这凤凰牌自行车。

华寻和钟二打招呼,拍着胸膛保证茨叔是个老实人儿,肯定不是有意的,这小白脸是个爽快人,没有多磨蹭,把自行车还给他们。

也算是结个善缘。

“听刚刚那钟二说,他好像是初一在北方读,现在快初二开学,他因为家人的缘故只能来南方读书。”张猴儿说道。

“你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以后说不定就不见面了。”华寻开口。

“那老大你刚刚还跟他握手。”

“这不是想蹭点儿学霸的运气嘛,说不定握手完之后我也成学霸了。”

张猴儿手里扶车,和华寻往回走。“老大,你说北方人都他那样儿吗?”张猴一路上都是思考者的模样,问东问西,浑然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他们那儿人都这么白的吗?成绩都这么好的吗?吃饭吃什么?冬天真得能有暖气?”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再这么排比下去信不信我抽你?!”华寻扬起手,拍在张猴儿的后背上,“北方人南方人不都一个样呗?难不成还能多长出一个□□来?!“

“老大老大….注意用词!”

“去你的吧!”华寻抬起腿,运动鞋踢在张猴儿的屁股上,留下泥印子,“别在这儿给我唧唧歪歪得,你赶紧回家,别到时候张胖子又把你打得三天不能坐板凳儿!”

“那老大你把自行车扶回去!”张三峰的猴叫声消失在风中。“我先走了!”

等到张猴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华寻的眼神慢慢沉下来,脸上的兴味如同烟雾一般被吹散,走在大路牙子上的腿摇摇晃晃没个重心。

刚刚那个小白脸竟然姓钟。

钟这个姓已经在华寻的世界里消失12年有余——从那个弥漫着海水气息的暴雨夜后,华寻早就没听过这个姓。

他现在生活的镇子小到地图上都找不到,人口稀少,百家姓翻来覆去都是王啊张啊李的,华寻自己的姓已经算是最稀少的姓。

他又叫钟什么呢?

思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一个斑驳的名字慢慢浮现在华寻的心口,就好像有水痕冲刷心头,让本来就流着铁锈的墙面剥落开,露出贫瘠的墙皮。

酸楚感不可抑制地席卷而来,脑子发闷,华寻蹲在路口伢子上,低下头大声喘气。

钟离的名字是华寻这辈子都逃不出去的咒语。

有个穿着汗衫的老头儿慢慢悠悠路过,拿着个蒲扇用看傻子的眼神眯眼瞧华寻。

直到钟离这个名字在华寻心里慢慢消散开,他这才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两腿发麻。

华寻在心里跟自己不断念叨。

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而我早就再也不是上辈子的那个我,他妈的还要怎么样啊?

华寻抬起头,看向敞亮的老天。

你告诉我他妈的还要怎么样啊?回到过去吗?

钟离已经死了,而他自己,也再也回不到钟离还活着的往昔。

暑假是这世界上最经受不起考验的东西,就跟北冰洋的泡泡一样,遇到氧气立马破开,除了一股分不清橘子味还是橙子味的余味,剩下来全都是碳水化合物组成的回忆。

要华寻说,暑假两个月远远不够,怎么说也得往半年上走。

“老大!老大!”

华寻拿着随声听走进教室,张猴儿如同脚底下踩着滑冰鞋一样飞奔过来。

“老大老大!咱们还在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巧巧巧。”华寻把书包撂到最后一排的书桌上。

张猴儿十分自觉地坐在了华寻的前桌。“幸好我们来得早,还能抢到后排位置。”

后排座位风水好,尤其华寻旁边是一堵墙而不是窗户,不用担心班主任偷摸查岗。

既然后排乃宝座,按道理说华寻旁边的座位应该很抢手,但是人来人往半天,一个愿意坐到华寻身边的毛人都没有。

难道是老子长得太凶了?开学第一天就霸气收不住往外跑?

华寻拿出钢尺准备照照自己,但很明显,这钢尺是磨砂的,华寻照了半天只看到自己歪歪扭扭的鼻子,愣是照得比电影院门口的海报还要抽象。

眼见着教室里的空位越来越少,就连张猴儿的身边都有一姑娘主动坐进去,就华寻一个孤家寡人坐在教室最后面,享受着教室的广袤光景。

“老大!”张猴儿转朝后,“要不我挪挪,坐到你那儿去?”

张猴儿话没说完,教室门口“啪”得一声传来响动。

班上攒动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原以为是哪个老师拿着戒尺扫荡来了,结果门外慢慢走来了一个套着校服的高瘦身影,说话声又响起来,教室里恢复嘈杂。

华寻远远地坐在最后一排,看不清来人,光看见来人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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