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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抚柳沉着眼,她面上脂粉未敷,薄唇苍白,面无血色:“老爷多想了,阿旼他只是抚柳的儿子。”

“我还记得……十几年前那日,得了肺病的叶赉找到我,求我收留你们母子,他父母从前念我年幼便成了孤儿,时常接济于我,而我顾念着他家的恩情,问也不问,便收留了你们,”叶弘方的目光落在她素丽的面容上,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也怪我贪心,一见你的模样,便不只是想收留你们了。”

江抚柳静静听着,面上不露悲喜。

“我知你身上藏着秘密,外头好像有人在寻你们母子,我便假做新纳了美人的模样,收养了阿旼,让他改姓了叶,也叫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上学,”叶弘方的语速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回忆往昔,“我想假戏真做与你好,那时你却总是不肯。”

“你说你有丈夫,我有妻子,如此实在违背纲常伦理,我告诉你我与怜雪只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她心里一直都有别人,我也只是拿她当做亲人,但你还是不肯。”

“后来直到怜雪离世之后,我们才有了夫妻之实,我知这份感情来之不易,故而也不敢问你,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读过许多书,熟知各种礼仪,分明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为何沦落到带着孩子无家可归的地步?”

江抚柳依然垂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爷多想了,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恰巧有些天赋罢了。”

叶弘方深深地望着她:“你还是一句都不肯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不值得你开口告给我半句真相吗?”

“是我们母子害了你和小舟,”江抚柳低下头,叶弘方几乎要看不见她的眼睛了,“弘方,我已为你物色好了一位端庄贤惠的妻子,无父无母,家世清白,往后倘若有人问起,你便说她就是你在叶夫人走后扶正的夫人。”

叶弘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忽然脾气就上来了,十分气闷地说道:“是,你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了,早就谋划着要走了,可是你考虑过我吗?端庄贤惠又如何?你凭什么私自决定让谁陪我度过我的后半生?还有小舟,你让小舟怎么办?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嫁到那不知深浅的宁王府去?”

江抚柳沉默了许久,到最后她瘦弱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逃不过的,小舟他逃不过的,阿旼他……就是宁王。”

叶弘方目瞪口呆,他只猜到阿旼可能与皇室有些牵扯,却没料到他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逯岭之难里唯一活下来的亲王。

“那你是……你便是宁王在逯岭之难中殉难的生母淑贵妃?”

江抚柳面容苍白地笑了笑,那笑中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既是痛苦,又有解脱。

“怪不得……怪不得。”叶弘方也苦笑了起来,他竟然娶了个侍奉过先帝的女人,还收养了一个亲王做继子。

这真是再荒谬没有了。

“逯难时,匈奴与康王联手,三日便拿下了上京城,孝仁帝携宫妃与皇子出逃,准备南下避难,谁知途中竟叫那匈奴军队围堵,好在孝仁帝半路时便心有不安,让我带着阿旼与太子走往了另一道小路。后来孝仁帝果真不幸遇难,叫他们给掳去了,我们母子二人与太子路遇康王一党,便四散逃去,这便离散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一路上护着我与阿旼二人的禁军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背着阿旼找到云溪村的,只听他们说我是背着阿旼晕倒在谁家田里,又碰巧被谁给救了,后来我们母子便在云溪长住了下来。”

“只是天不遂人愿,康王余党还是找到了云溪村,那时候太子正与叛党对峙,孝仁皇帝还在匈奴人手中,康王怕匈奴言而无信,便想留一招后手,实在不成,便拥立阿旼为帝,他便为摄政王,至少名分上说得过去,”江抚柳闭了闭眼,“只是我不愿阿旼成为一个傀儡,更何况阿旼只是康王为自己留的后手,只要匈奴没有和他撕破脸,他便只会杀了阿旼后,自己坐上皇位。”

于是江抚柳便带着阿旼逃走了,好在从前的宫内侍卫叶赉救了他们,还将他们秘密送进了叶府。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叶家这颗大树根基深入平江地底,任凭康王派人将平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对暗藏在叶府中的母子。

江抚柳:“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匈奴反水与太子联手,康王被捉,凌迟而死。匈奴将掳走的孝仁帝送回,只是孝仁帝毕竟已经年过四十,又被掳去了苦寒的西北荒漠,被送回来时已经害了重病,太医诊治后都说命不久矣。”

“后来我听说新帝遵循太上皇的托愿,开始到处找失落民间的九皇子与淑贵妃,我便托人将阿旼送去了上京城。”叶弘方静静呆立着,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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