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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红酒太一般了,我叫酒庄朋友给你送几瓶来吧。还有,你不能老在这儿住,这儿环境也就比学校宿舍强那么一点。”
杜宇闲扯这些,是不希望聂峋再为钟言的事情烦恼。
然而聂峋说:“这里很好,是我来得太少。以前他总说,家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没别的东西是我的,我把这儿当窑子了。”
杜宇说:“可他已经搬走了,你再表现也没意义。”
这话听着挺伤人,但就杜宇一板一眼的性子来说算是委婉了。原本手里还捏着几张照片的,是一个名叫晏东升的男生叼着玫瑰花对钟言示好的场面。他没给聂峋看,一来聂峋没让跟踪钟言,二来他自己看了照片都当场捐眼,聂峋肯定更受不了。
杜宇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于飞扬是钟言的发小,不足为患。不过钟言身边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们的关系是?”
聂峋说:“晏东升,同班同学。”
杜宇说:“这个人需要留意。”
聂峋说:“不用,他是直男。”
杜宇说:“你能确定?”
聂峋说:“确定。”
杜宇也是操碎了心,助理混成保姆,国内他数头一个。眼见着过不了多久就要毕业了,真希望这位太子爷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不管晏东升是不是直男都得按直男处置了。杜宇拍了拍聂峋的肩膀,劝他少思少虑,早点休息,预防秃顶。
昏暗的灯光下,十字架黯淡无华。
上帝惩罚罪恶,却偏爱救赎罪人。只要高举悔过的符牌,终有一天能获得原谅。多么理想主义,可惜钟言不是上帝。
酒精催人昏沉,聂峋在这昏沉之中逐渐进入睡梦——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很是壮观,泼泼洒洒下了好几天。街道冷清了不少,上了年纪的婆婆们怕路滑摔倒,也都没再敢往教堂里扎堆儿。
教堂离聂家四合院不远,周遭拆迁待开发,就先在废墟上起了一座小公园。教堂有名字,“静安天主教堂”。“静”字取自聂峋的母亲,“安”字取自聂峋的父亲。
那天聂峋开车载着钟言看雪,慢慢悠悠就开到了教堂外面。大雪落在车顶、地面、小桥、河岸……发出细密的像春蚕啮食桑叶一样的唰唰声响,让静谧的夜晚更加静谧了。
聂峋打开大灯,钟言就跳下车,满满抓上两大捧雪,团成了雪球。雪球砸向树干、车身、小桥的栏杆,唯独不砸聂峋。聂峋问他为什么不,他笑得比雪花还好看,说舍不得。
那时候的钟言可真年轻,因为年轻而充满活力,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展露给别人的永远都是一张纯净笑脸。
他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在教堂外的巨大十字架下砸出了一座山。那山贴在墙壁上,像浮雕画一样。聂峋问他为什么是山,他说我们面前不就横着一座山么。但山能移,海能填。
山能移,海能填,何其乐观。
那天晚上聂峋抱着钟言,灼热的亲吻落在钟言的脸上、眼睛、鼻尖、唇畔……任何可啄可磨之处都不放过。钟言被他亲得咯咯直笑,指着那十字架说有人在看。
聂峋不管,把钟言抵在车上,光是亲吻还不够,干脆拉开车门把人推进去,钳住双手,卷起衣裳,在迷蒙的雾气里颠倒狂乱。
钟言责怪不该在教堂外面乱来,聂峋说就因为是教堂才刺激。钟言说有人在看,聂峋说没有。钟言指向天窗之外,聂峋抬起头,却只瞧见了头顶那片浩渺无垠的黑暗苍穹。
……
夜半醒来,枕边一片湿濡。
像是逃不开的魔咒,无论梦里的钟言有多美好,梦境的尽头永远都是洗砚湖畔,那张被湖水泡白的面容和冰冷的身体。
悔恨是一剂毒药,能把人逼向疯魔。
聂峋撑着额头,想就杯子里的红酒吞下药片。
——药片是辅助睡眠的,上辈子服用了半年,渐渐产生了耐药性,到最后睡眠质量没提上去,胃给吃伤了。
聂峋调亮灯光,重新翻开了书页。而在书桌上,酒杯旁的十字架安安静静躺着,红色药片则孤零零地沉进了杯底。
如果钟言只是聂峋人生道路上的一道坎儿,聂峋想,到了这个地步也该越过了。就算现在不行,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试。
那狠心的人说得对,死过一次的人不必再死第二次。
……
距离大三结束还有不到一百天,钟言所剩课程不多,这天上午上完课之后就回了家,着手研究赵经理送来的那幅画。
放大镜底,纸面光滑,纹理紧密,是一种工业羊皮纸,比普通木浆纸更坚韧,保存时间更长。唯一的缺点是不好买,走网络渠道得等上几天了。
其次,羊皮纸上蒙了一层饱和度不高的底色,底色中还糅入了一种特别的灰调。不清楚是受纸质的影响还是颜料本身的问题,这种灰调里带了点蓝,像马尾松针表面的那层粉。
如果是纯颜料调配的还好说,各种比例的间色、复色试他个几十遍,总归能配出无限接近的。怕的是颜料中混入了别的物质,要想知道这种物质是什么还得去问原作者。
有段时间没开播了,一周一次频率太低,粉丝们都在催,后台留言也达到了99+。钟言准备好设备和绘画工具,没多会儿,观看人数就突破了四位数。
钟言在直播的时候从不露脸,画面正对着桌子,刚好只能拍到手和画板。因为手好看,粉丝们就想再听听他的声音,但他只要开口都是在讲解调色技巧,自觉内容枯燥乏味,又因为每次都会引来一大堆私信求交友的,渐渐也就疏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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