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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何?君在房间里摆了香槟玫瑰和洋甘菊,宋雁书见到当时?就沉了脸。面无表情地命令把屋子里的花全撤了。此后?前经理蒋艳就吩咐手下人不要在宋总的房间摆花,干花都不行。摆了搞不好?就会惹得老总生气,不摆顶多就是单调点?,总不至于出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应付领导最保守的法子。

这件事季悄吟当然知?道。可这一刻她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檐外听雨包厢里的那几枝灰蓝色郁金香。

灰蓝色小花,几片绿叶,寂静绽放,特别配当时?窗外阴郁的雨天。

她往窗外瞟了一眼,今天同样是雨天。

涌上心头的一个念头,强烈又冲动。她不愿意去关注何?君在摆花这件事情上出过错,也不愿意去计较客房部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规则,她甚至不愿意去考虑宋雁书会不会讨厌。

应该说在她潜意识里,她始终认为宋雁书一定会喜欢这些郁金香的。

她决定赌一把。

季悄吟沉声吩咐:“摆郁金香,要灰蓝色的。”

吴佳丽不解,“灰蓝色郁金香?为什么摆这个花啊?”

季悄吟:“别问那么多,摆上就是了。”

吴佳丽点?头说好?。这位季经理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她理解不了,照做就是了。

——

大概是雨天影响心情,季悄吟整个人都没明朗过。心绪潮潮的,舒展不开。

而她今晚还?要值班。

晚上4号楼一个女客人投诉隔壁房间开party,噪音太大,影响人休息。

她接到投诉电话后?,匆忙赶过去处理。

一群目中?无人,嚣张至极的富二代。季悄吟自然又是各种点?头哈腰,陪笑道歉。

服务行业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身不由己。

好?不容易处理完,她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十?一点?五十?五分,马上就快要十?二点?了。

夜深人静,季悄吟更显疲态,精神恹恹。高?跟鞋在脚上穿了一天,酸疼难耐。

路过大堂,看到戴子玥也是一脸的倦色,困意汹涌。

两人难兄难弟,坐在休息区短暂地瘫了一会儿。

戴子玥歪头压低声音告诉季悄吟:“听说宛丘那个并?购案失败了,被南岱抢去了。宋总今早发了好?大一通火,杨总监就差没切腹谢罪。”

近几年H&S集团的版图一扩再扩,公司在全球范围内收购酒店,旨在将海盛的品牌推向全世界。欧洲那边的并?购由董事长秦朝霞亲自推进。而国内的则全由宋雁书负责。

针对宛丘小中?型酒店的收购,团队从去年秋天就开始准备了,由投资部总监杨珂全权负责,历时?好?几个月,眼看着就要收网了。却被南岱抢了先机,功亏一篑。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而且还?到了对家嘴里,也难怪宋雁书发火。

宛丘并?购案失败,这么大的一件事,怕是很多人今晚都要一夜无眠了。

依到凌湫恒在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只怕这次并?购南岱那边是使了什么“特殊”手段。

季悄吟不由想起那几株郁金香,希望它们能?稍微缓解一下宋雁书糟糕的心情吧!

***

零点?刚过,檐下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江面起了雾,星星点?点?的渔火掩映其中?,细碎缥缈。

办公室亮如白?昼,电脑屏幕亮着白?光。

宋雁书被外头雨声搅得心浮气躁。

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伸手扯松了领带,神色疲倦而沉郁。

长时?间办公,眼睛发干,涩涩的,难受得厉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眼药水,仰头滴几滴。

闭眼缓解片刻,眼前倏然变亮,眼角的酸涩感?也迅速消失了。

拿起打?火机和烟盒走到落地窗前,面对远处一望无际的璀璨灯海,他?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根烟。

待香烟引燃,他?就着滤嘴深深吸一口,这才意识到他?今天的烟瘾有些重了——烟盒都快空了。

烟草味鼓进肺腔,青白?色烟圈在光影里弥漫,一圈连着一圈,飘不开,散不净,充斥大片空间。

58层,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堰山区。坐拥繁华,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

但宋雁书知?道,并?非如此。

总有一些东西不管他?付出多少心血,亦不论他?有多么努力,他?永远都抓不住。

一根烟只抽了两口,其余时?间都在放空自我,任由它在空气里一点?点?燃烧。

这是宋雁书的一种自我纾解。

可惜今晚似乎不起作用。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甘愤懑的。

南岱的凌湫恒,果然名不虚传。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招招致命。

宋雁书突然想起季悄吟就是这位凌总一手带出来的人。可惜这两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比起凌湫恒,季悄吟纯粹太多。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手指传来一阵灼烧感?,宋雁书骤然从思绪里挣脱。垂下眼帘,手中?的烟已经彻底燃尽了,堆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他?迅速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

——

深夜里,机器运转的声响显得尤其突兀刺耳。

红色数字急速跳转,电梯终于停在9号楼顶层。

这间套房宋雁书平时?很少住,有时?加班加得晚了会歇在这边。

而今天他?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住。

“滴滴……”清脆的两声,房门被房卡刷开。

他?推门而入。

常助理一早就通知?了客房部,屋子里焕然一新,纤尘不染。

屋子里的一切和过去并?无二致。

他?脱了西服外套扔在沙发上。从冰箱里取了瓶山泉水,拧开瓶盖,囫囵吞了两口。

再往沙发上坐下,他?才注意到茶几上多了一只透明花瓶。

灰蓝色的花骨朵在这样一个雨声潇潇的深夜悄无声息绽放,安静从容。

居然是郁金香,灰蓝色的郁金香。

这花很熟悉,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它。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些花出自谁的手笔。

那晚在檐外听雨,季悄吟盯着那些郁金香看了那么久,他?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一个人但凡喜欢什么,眼神是藏不住的。

而现在这个姑娘将她喜欢的花搬进了他?的房间。

自打?很早之前何?君因为插.花事件触了宋雁书的霉头以后?,前经理蒋艳便不再让人往他?的房间摆花。

这是时?隔好?几年后?,他?的房间第一次出现鲜花。而且还?是灰蓝色的郁金香。

其实当年的事件怪不得何?君。他?只是单纯的不太喜欢花。任何?一种花卉他?都无感?。他?的历任女朋友就没有人收到过他?的花。

有了何?君的前车之鉴,此后?没有人敢在他?的房间摆花。

而季悄吟这姑娘却总是这样大胆,做出一些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举动。偏每次都深得他?心。

他?不知?是她运气好?,误打?误撞碰上了。还?是说他?总是对她充满了包容,甚至在无意中?靠近她的喜好?。

这郁金香明明是她喜欢的。

在看到这几枝郁金香的同时?,男人眉宇间的阴郁一消而散,无影无踪。

透过这些花,他?似乎轻易就能?看到那张温和到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精致的脸蛋。

不笑冷清,笑时?又风情万种。长发慵懒,盘发知?性。而这一刻宋雁书真切感?受到了这个女人骨子里的沉静。

跟眼前的这些花一样,在无人处悄悄绽放,却又是美丽惊艳的。

宋雁书注视着那几株郁金香持续了近一分钟。随后?手机微微震动两下,进来一条消息。

季悄吟:【宋总,您歇下了吗?】

宋雁书:【嗯,你可以去休息了。】

季悄吟:【晚安。】

宋雁书:【花我很喜欢。】

季悄吟:【喜欢就好?。】

宋雁书的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莹莹一捧白?光映照着他?清俊的面容,此刻竟出奇的温柔。

他?手指微动,将季悄吟的微信置顶。

***

宛丘并?购案失败对H&S集团影响巨大。不止打?乱了海盛酒店进驻二线城市的进程,还?让海盛与南岱的对峙中?落了下风。

宋雁书不止要应付秦女士的越洋电话,更要面对董事会的问责。

这一晚他?任性地选择了关机。暂时?过滤掉外界全部嘈杂的声音,先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了,也等他?睡醒再说。

睡前,宋雁书把客厅茶几上的那几株郁金香搬回了卧室。伴着那点?花香,他?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醒来以后?神清气爽。

细雨下了一夜,今早终于放晴了。久违的太阳,一扫室内的潮湿和阴郁。

宋雁书洗漱一番,穿戴整齐。

托那几枝郁金香的福,他?昨晚睡了个好?觉。今天才有精力去应付眼下那堆焦头烂额的事情。

拿上手机,他?去1号楼二楼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刚走进自助餐厅,他?的目光像是被人拽住了,不由自主就看向了窗边。

视线尽头,季悄吟正?在吃一份简单的蟹粉小笼。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眉眼清晰又温婉。

而她对面则是程若。

两个姑娘都身穿酒店统一的制服,有说有笑的。

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话题。季悄吟时?不时?低眉浅笑,表情放松。

见到她,宋雁书不禁又想起了房间里的那几枝郁金香。

看到她的笑脸,似乎接下去要面对的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情都没那么让人反感?了。

——

酒店员工一般都在专门的员工餐厅就餐。1号楼二楼的自助餐厅是需要自费的。

季悄吟只是钟爱这里的蟹粉小笼,一周差不多要来吃个一两次。

周师傅的手艺太绝了,海盛酒店的蟹粉小笼不知?道甩外面多少条街。

季悄吟入职以后?吃了一次就彻底爱上了。从此欲.罢不能?。

今早交接完班,和程若碰到。两人相约一起去吃早餐。

程若舀着碗里的海鲜粥,慢吞吞喝一口,迎上季悄吟的目光,“宛丘并?购案这事儿,悄吟你听说了吗?”

季悄吟“嗯”了一声,整个酒店都传开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程若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杨总监八成要引咎辞职了。”

季悄吟手一顿,猛地抬头,对上程若的视线,“这么严重?”

“可不么!”程若冲季悄吟比了个手势,“这次并?购案失败,集团至少损失1个亿。”

“你那位前上司实在太狠了。”

凌湫恒的手段,季悄吟是见识过的。

身居高?位者能?力、胆识、魄力、手段,缺一不可。

凌湫恒行事一向喜欢剑走偏锋,算不得光明磊落。只要结果是好?的,季悄吟觉得他?用些手段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凌湫恒却将手段用在了海盛,用在了宋雁书身上。这就由不得她开始反感?他?这个人了。

季悄吟觉得她非常双标。

同时?也很庆幸她离开了南岱,进入了海盛,和宋雁书站在了同一阵营。

季悄吟和程若吃完了早餐,准备走。正?好?看到宋雁书拿了食物往这边走过来。

烟青色格纹西装,版型挺括,剪裁得体,衬得男人身姿修长,拔节硬朗。

两个姑娘自发停下脚步,“宋总,早上好?。”

宋雁书微微一笑,心情放松,“早上好?。”

视线转到季悄吟脸上,“谢谢季经理的花,昨晚我睡得很好?。”

“宋总,不必客气。”季悄吟弯下唇角,内心愉悦。

两个姑娘先走一步。

待走出自助餐厅,程若才问起季悄吟:“宋总刚提到花,什么花?”

季悄吟:“客厅的摆花。”

程若“哦”了一声,没太在意。

她往身后?探了一眼,瞟到年轻男人挺括的背影,忍不住跟季悄吟悄悄咬耳朵:“悄吟,我怎么感?觉宋总刚才一直在看你啊!每次咱俩一起出现,他?的目光肯定第一时?间落在你身上。”

季悄吟:“……”

有吗?

季悄吟忍不住陷入沉思。

她眼观鼻,鼻观心,莫名心虚。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哪有啊?程大美人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了。”

程若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自己的一种直觉。她挽住季悄吟胳膊,“应该是我看错了。不然我都要怀疑宋总对你有意思了。”

季悄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悄吟扪心自问:宋雁书对她有意思?

怕是不能?够吧!

——

吃完早餐来到办公室。宋雁书第一时?间开了电脑。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打?开邮箱,第一封就是杨珂的邮件。一份辞职报告。

引咎辞职。

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三分。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这次宛丘并?购案的失败杨珂是有责任——他?轻敌了,但主要原因还?是南岱那边玩阴招。

宋雁书驳回了那份辞职报告。

出了错就想辞职,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出去,“叫杨总监上来见我。”

五分钟以后?,杨珂出现在办公室。

“你的辞职报告我驳回了。你既然坐到了总监这个位置,就应该明白?遇事逃避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这件事我会全力压下来,秦董和董事会那边都由我来应付。”

杨珂僵硬地立在办公桌前,微微低着头,身上的制服微皱,一脸疲倦。

听到宋雁书的话,他?猛地抬头,快速说道:“可是宋总,我不想您被秦董和董事会那些人非议,您的决策是对的,是我办事不力,搞砸了。”

这些年宋雁书有多努力,有多想在秦董面前争得话语权,证明自己,杨珂这些心腹都看在眼里。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宋雁书去承受秦董的炮火。这比让他?辞职还?难受。

“一个人身居高?位怎么可能?不受非议?杨珂你是三岁小孩么?怎么这么幼稚!”

“对不起宋总。”

“你现在还?有时?间去准备下一个并?购案,若是再搞砸了,也不用辞职了,提头来见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的这款香水参考祖马龙的柏木和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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