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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受惊,忙勒住缰绳,不解地看向谢允川:“国公爷?”

谢允川没有说话,利落地翻身下马,两步便走到马车前,一掌拍开?车门。

陆晚晚跟在谢怀琛身后下马,便见谢允川钻进马车里,一脚踢出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陆晚晚眼前黑了黑,两步走过去,只见舅母坐靠在车厢里,双目微合,又没有完全闭上。无力地微睁着,似不想再看?这滚滚红尘一眼。

一缕阳光照在她的额头上,苍白的肌肤有了两分颜色,她嘴角残留着一丝笑容,想必在陷入昏迷前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人。

舅母还是那么慈祥,那么宁和,哪怕是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瞬。

陆晚晚跪坐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一连叫了好几声“舅母”,她都没有反应。

她不禁失声痛哭。

谢怀琛探出食指放于她的鼻翼之下,察觉到了她微弱的呼吸。他凑过去听了听她的呼吸,又按了按她颈上的脉搏。

“晚晚,别哭,舅母还有救。”说完,他打横将李雁容抱下马车,放在路旁供路人休憩的长亭里。

谢怀琛抿了下唇,道:“得罪了,舅母。”

说完,他将李雁容的衣领拉开?了些许,让她可以透气,又扶着她坐起,运功点了她几处穴位。

“舅母,是我,晚晚。”陆晚晚将她的手贴于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手很?快便被泪水打湿:“你醒醒,我求求你快醒醒。”

谢允川将她拉到一边,拍了拍她的肩,半是安抚半是警告:“她命悬一线,情况很危险,她本身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你多鼓励鼓励她。”

陆晚晚点头,眼泪随着脑袋的忽上忽下而飞出眼眶。

“她想听什么,你就给她说什么。让她开?心,让她想活着。”

陆晚晚将嘴轻轻凑在她耳边,柔声地喊她:“舅母,我是晚晚,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舅舅没死,陆建章说当年那些人逼得他跳河自尽,但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他沿河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舅舅。他福大命大,或许还活着。你快醒醒,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那一刻,她觉得舅母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因为她的眼皮子轻轻地动了一下,眼尾淌出一粒微凉的泪。

————

谢怀琛定于九月十八赶往靖州。

谢允川和沈在歌则于九月十三便开拔去往幽州征讨六皇子和成平王。

李雁容醒后身体虚弱,家中又有一干事宜亟待处理,她暂时脱不得身。

谢允川夫妇离去之后,徐震夫妇也立即赶回许州,徐笑春便搬来国公府陪陆晚晚。

十六晚上,李雁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陆晚晚劝她歇着,她说:“姑爷要上战场,我勉强算半个丈母娘,吃了丈母娘亲手做的饭菜,往后不管走多远,都会惦记着咱们家的姑娘。”

陆晚晚瞧着她还有些憔悴的面庞,不舍她劳累,遂在一旁帮着她择菜洗菜。

自李雁容醒来后,大家对这件事都十分默契地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陆晚晚当时情急之中,只听公公的要说好听的哄着她,然后撒下弥天大谎,舅舅身受重伤,又跳进湍急的河水里,哪还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李雁容却似当真?了一般,日日让吃饭吃饭,让喝药喝药,再?不提其他。

此事却成了陆晚晚的心结,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对舅母的伤害更小一些,或者,大家就这样粉饰太平?

晚夕,刚刚掌灯谢怀琛便回来了。

李雁容很欢喜,催他用膳。

谢怀琛净手后便入座,开?始吃饭。

徐笑春是个开?心果,有讲不完的笑话,也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逗得一桌人眉开?眼笑。

李雁容也难得地笑了笑。

徐笑春搀着她的胳膊,说:“婶母,嫂子说你很?会做桂花糕,这回来我也没尝到。听说我家有个庄子里的桂花还未谢,明日你陪我去庄子上玩儿,好不好?采了桂花回来给嫂子做桂花糕,她老馋了。”

李雁容瞥了眼陆晚晚,见她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她知上回吓着了陆晚晚,便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婶母给你做桂花糕。”

陆晚晚小声地说:“我也去。”

徐笑春和李雁容异口同声:“不必。”

两人对视了一眼,李雁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琛儿后日便要启程,明日你留在府上给他清点一下行李,看?是否有遗漏。”

这几日陆晚晚怕她再想不开?,寸步不离地守着,就连晚上都睡在她榻边的罗汉床上。

她不欲给她添麻烦,无形之中却造成更大的麻烦。

李雁容心怀有愧,顿了顿,她牵起徐笑春的手,说:“放心,有笑春陪我就可以。”

“没错,嫂子你放心吧。我保证把婶母保护得好好的,全须全尾地给你送回来。”徐笑春眨了眨眼睛:“嫂子你好好陪哥哥就行了。”

谢怀琛端起饭碗,扒拉着碗中的饭粒,躲在碗后,扯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吃过饭,笑春又嚷嚷着要同李雁容说话,挽着她就往屋里去了。过了会儿又让丫鬟将罗汉床上陆晚晚的东西都还了回去,说是她同李雁容相谈甚欢,今夜要秉烛夜谈。

陆晚晚听后,坐不住了:“舅母身体还未大好,晚上还是得早些歇息,我过去看看?。”

方站起来,谢怀琛便捉住她的指尖,将她往怀里一勾。

陆晚晚脚底一滑,直接撞进了他怀里,仰起小脸问他:“干什么?”

窗外树影摇曳,婆娑有声。

“笑春有分寸,你放心。”

陆晚晚侧目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丝怪笑,恍然大悟:“是你让……”

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怀琛一手紧紧地箍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一下噙住她那一张一合的樱唇。他的吻犹如烈火燎原,炙热而又狂野,须臾间便夺取她的理智。

她双手无力地垂落,搭在他的臂弯间,闭上双眸,承受来自谢怀琛的狂风骤雨般的侵略。

半晌,谢怀琛方才松开怀中软软绵绵的人儿,她以手抚膺,脸颊上涌起粉嫩的红。谢怀琛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压到软绵绵的床榻之上。

秋夜渐凉,夜风拍着窗棂,发出叮铃清脆的声响。

与屋内女子辗转的浅吟相和,美妙异常。

————

晦涩的光线之中,两人身上的薄汗慢慢褪去。

谢怀琛将不着寸缕的陆晚晚抱在怀中,两人肌肤相亲,可以感受到彼此炽热的温度。他搂得极紧,恰如方才不肯与她分离。

两人身上盖了床不薄不厚的秋被,陆晚晚温润的肌肤比蚕丝被面还要光滑。

谢怀琛的指尖在她手臂上轻轻摩挲,一圈一圈,带着酥人的痒意。

“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找笑春,她胆子大,能给你出主意。”他声音略微有些剧烈之后的沙哑,低沉而迷人,在陆晚晚耳畔流转。

“夫君。”陆晚晚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她原本是要随他去的,但舅母出了这样的事,她没办法扔下她不管。当年舅母也大可不必管自己,但她还是管了。想了想,这些话说了也是徒添烦恼,遂咽回腹中,又道:“戎族苦寒,这个季节已开始凉起来,你要仔细自己的身体,我给你准备了厚厚的棉衣,天凉记得加。”

谢怀琛单臂搂着她,伏在她的香肩,嗅着她身上逼人的香气,深深呼吸:“夫人待我如此好,我有一物相赠。”

“什么?”陆晚晚扭过头,两人恰好眉眼相对,谢怀琛低头,啄了她一下,这才从枕下摸出一样东西。

他从中间拆开?,便成了两枚印章。

他将其中一枚递给陆晚晚,说:“往后你须得常常给我写信,哦不,你要日日给我写信。”

陆晚晚将印章翻过来,仔细辨认底下的字:“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是。”谢怀琛潮热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滚烫的体温灼着她的肌肤。陆晚晚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铿锵有力:“谢怀琛和陆晚晚,要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陆晚晚一动不动,任凭他抱着自己,而他的面庞埋进她的颈窝。她忆起成婚前谢怀琛有段时间神秘兮兮地成日待在书房,每回回来身上都有好些碎木屑,手也弄得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这是你做的?”

谢怀琛嗯了声:“上回你不是问我成亲给你什么信物吗?这个东西,少夫人可还满意?”

她将印章捂在心上,柔荑般的指轻握住他的掌,指节滑入他的指缝之中,两人顿时十指紧扣,她答道:“夫君,我欢喜得很?,我爱极了你送我的这样东西,从今往后我一定处处带着它,印在人在,印亡……”

“印亡人还在。”谢怀琛截断她的话头,低低地唇语,他另一只手空下来便寻到她的脸颊,轻触了下她柔软的唇瓣:“晚晚,你记住了,不管是什么印信,归根结底只是个东西。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东西不在了,我可以再?给你做千个做万个,可你人不在了,就什么也没了。”

陆晚晚转过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借着微弱的灯光,碎碎地亲着。

谢怀琛却一把将她扳正,神?色严肃又认真:“方才我说的,你都记清了没?”

“记清了。”陆晚晚眼底隐隐有水光闪烁,她眨了眨眼。屋里只留了床头一盏灯,光线晦涩昏暗,温柔地将她笼住。她细瓷般的肌肤闪着滢滢的光,她笑了下:“夫君送我如此厚礼,我只有薄礼相回。”

“我待你好,是要你开?开?心心。我娶了你,咱们得过一辈子,开?心总比不开?心好,你说是不是?”谢怀琛说:“事事计较,谁也不会开?心。你说是不是?”

陆晚晚却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颈,露出一双雪白的藕臂,支起身子,人趴在他胸前,嫣然一笑:“我偏要回呢?”

长长的青丝倾泻而下,犹如上好的绸缎,泛着光泽。风光旖旎,看?得人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口吃下去才稳妥。

陆晚晚笑着将秋被往上一挑,遮住谢怀琛的眼,身子如同一尾鱼一样,光滑而又灵活,往被子下一缩。

谢怀琛只觉浑身皮松肉酥,牙关都在微颤。

这小小女子的回报原是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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