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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便宜也没辙,这荒山野岭的,难得找个歇脚的地方?,再贵也得住。
罗峰把马车停稳,放下脚凳,冬小施下车之前?惯性带上了帏帽。
有小二模样的人迎上前?来,引着罗峰去停车。罗峰拴马回来,低声?道了句晦气。
“怎么了罗峰哥?”阿兰问。
“马棚里?好些个犯人,说是?要流放到黑水关的。”出门?见囚犯,可?不晦气?还要跟这些囚犯共住一个客栈。
冬小施却不意外。新?皇登基,待时局安稳之后,不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都要面临一次大清洗。她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拨,后面估计会一拨接着一拨。
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冬小施制止了他们的议论。
三人要了三间房——阿兰扯呼声?惊天动?地,冬小施跟她睡过一夜,再不想体验第二回。
驿站的价钱虽比客栈要的高,舒适度可?差远了,晚饭鱼肉菜蔬都有,但没一样新?鲜的,只不过才初夏,就蚊蝇乱飞,桌上还有未擦净的油渍,卫生条件实在堪忧。
冬小施本就没什么食欲,戳了两筷子便放下了。若非驿站有规矩,不许住客自拿回房间吃,她也懒得下来。
就连最?爱吃的阿兰也难以下咽,瘪着嘴道:“我?还是?回房吃点心吧……”
罗峰倒不在意。八年前?,爹娘被秋税给双双逼死?了,若非冬小施后来收留,他现在还在街头讨饭呢。对他来说,干不干净都不重要,能?吃饱就行。
“东家,这地方?乌烟瘴气,要不你和阿兰先上去。”
“那你慢慢吃。”
冬小施正要起身,听到临桌的谈话内容,脚步为?之一顿。
“哎呀那个局势我?跟你说,可?是?危险得很?呐……”
哦,聊的是?老鲁王披荆斩棘勤王之路,又?或者说成皇之路。
百载难逢之事,自然为?人津津乐道,冬小施耳朵都已经听得起茧了,可?每次遇人议论还是?会听下去。就当打发时间也好,说不定还能?从这些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中找出些什么。
“老桓,别卖关子了,快往下说呀!”
“就来就来,容我?喝口水。”被称作老桓的老汉咕嘟咕嘟牛饮完,而后把茶碗当惊堂木往桌上那么一扣,“话要从鲁王被先帝爷赐鸩酒说起——”
鲁王起兵没多久,就和朝廷派来的军队在丰州和鄞州一带交上了手,数十场激斗,最?初是?鲁王占上风,但随着他身边亲信的倒戈一击,朝廷又?搬回了一城。
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景初十七年的孟春,老皇上突然驾鹤西归了。
傻太子登基后,未满一年即改年号永熙,军政要务全交给老丈人汤国彪处理。
这汤国彪呢,最?初确有击退鲁王之心,毕竟女婿的江山未来也有他汤家的一半,自家碗里?的肉岂容他人来抢?
当其时,朝廷也颇有些能?用之将,虽说多遭了贬黜,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君不要你死?了,还临危起复,你敢不尽心护君?家人都给你圈起来,你自己看着办。
这招一出,人人拼命,鲁王那边着实吃了些苦头。本来大好的形势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拉锯似的打了好几年,一直是?进进退退、互有输赢。直到鲁王的人马被辅国将军阻在漯河以北,不得寸进。
得了喘息之机的朝臣犹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敌当前?,不以军情为?重,反而为?给太后筹建奉仙殿的事争论个不休。
汤国彪呢,在朝中作威作福惯了,如今更是?只手遮天横行无忌,重要岗位全换上了自己人。加之放松了警惕,觉得鲁王不过如此,打赢是?迟早的事,便开始在军中进行大规模调防,还想着代帝亲征。
这一调就出事了。等满朝君臣意识过来,永熙七年三月,鲁王的军队已经越过朝廷最?重要的防守线。
漯河之败,官军损失惨重,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一封接着一封飞往皇帝御案。鲁王却是?一路势如破竹,在接连攻克了宜都和涪陵两大重镇后,旌旄南指,直逼京城。
战云笼罩之下,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城终于黯然失色。
无论是?前?线士卒,还是?朝中百官,叛变投诚者越来越多,鲁王彻底掌控了主动?。
永熙七年九月,鲁王兵临京城,驻扎于京郊。
朝廷派出数路赴各地催兵的死?士先后被擒,无奈,只能?派使臣讲和,以图拖延时机。
汤国彪以傻皇帝的名义?急诏诸王和诸边将入京勤王,却无一人响应,至此大局已定。
永熙七年十月下旬,鲁王的军队兵临景耀门?下,早有里?应外合的皇室宗亲开城门?相迎。
而皇宫禁内,几名平日里?备受皇恩的奸宦见大势已去,竟然合伙将傻皇帝勒死?,而后将其头颅割下,捧到鲁王跟前?,意图邀功买好。
熟料鲁王大怒,将这几人当场斩于马下,他本人也从马上跌落下来,捧着傻皇帝的头颅痛哭失声?,直言自己本为?铲除奸佞而来,孰料还是?晚了一步,让侄儿为?奸佞所害。
汤国彪潜逃未遂,满门?被灭,也包括其女汤皇后。其他被牵连其中者更是?不知?凡几,刀兵声?、厮杀声?、哀嚎声?,响彻京城夜空。皇权更替从来都是?踏着鲜血而行,历来如此,概莫如是?。
血腥的一夜过去,旭日冬升,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就连被血水浸泡的地砖缝都被宫人们擦洗得干干净净,静候着新?主人的到来。
永熙七年十一月初,老鲁王拜谒了皇陵之后,在百官的再三恳请之下,即皇帝位,定次年为?隆平元年。
“最?难的就是?漯河之战,若渡不了河,一切都是?枉然,鲁王那边拖也能?被拖垮……”
“谁说不是?呢!这还要多亏了一位姓姜的前?锋献计……”
“吹牛了吧老桓,你又?知?道了?”
“嗐!我?外甥跟着鲁王大军一路打到京城,虽未立大功,小功却是?有的,如今是?振威副尉,有啥是?我?不知?道的!”
“呦呵,光宗耀祖呀!那那个前?锋立的算是?大功吧,封了啥子官?”
“好像被封了云麾将军,三品呢!不过他立的功也不止这一桩,听我?外甥说,就是?他带人潜入京城救出辅国大将军的家眷,辅国大将军才不再与鲁王死?战……”
“可?惜了的,早知?让我?家老三也跟着去了。当时鲁王征兵,只说听凭大家意愿,我?琢磨着不一定能?赢,就……”
有人咳了一声?,“慎言!”
惠州离胶东甚近,昔日也算是?鲁王治下。鲁王待治下之民极为?宽仁,百姓提起他心里?就觉亲切,言谈间难免少了些顾忌。
可?鲁王已不再是?鲁王,他如今是?天下之主,该忌讳还是?得忌讳。何况这里?还是?耳目众多的官驿,你说前?朝不好可?以,你说鲁王不能?赢,那不是?嫌命长嘛!
经他这一提醒,喧嚣的气氛霎时静了下来,再不敢高声?阔论,都改为?了窃窃私语。
“东家。”阿兰扯了扯冬小施的衣袖,“咱们上楼吗?”
冬小施点了点头,反正也没什么可?听的了,“走吧。”
转身之际,不小心瞥到东墙角位置,那里?坐着个一身黑衣头带斗笠的男人。周身冷肃之气,桌子上还搁了把带鞘长剑,这副生人勿进的架势,也难怪他周遭的桌子都是?空的。
阿兰也看到了,吐了吐舌头:“真是?怪人,吃饭都遮着脸。”
“阿兰。”冬小施收回视线,少见的呵斥了她。
阿兰赶忙捂嘴,唔唔哝哝的声?音从指缝传出,“出门?在外,闲人勿视,闲事勿理……我?错了东家。”
冬小施摇了摇头,径直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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