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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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生是从早上开始的。

自从那个叫赵棉的小太监来过后，赫湘重的态度陡然间就变了，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不说，就连她说话都爱搭不理，全程眉头紧蹙、烦躁不安的模样，和印象中那个温和乖巧的少年大相径庭。

“小重，别忘了拿书本！”

她习惯性地喊，可随着门的匆匆关上，回应她的只有布料与玉石相接触的摩擦声。

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啊……

戚向玉盯着少年沉默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做一次尝试：

“那个、小重！你脚边有个水塘，记得、要跨过去嗷？”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然而对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任由泥水溅落在了裤脚上，洇下一处处圆斑。

……不，不是没听见。

戚向玉记得刚刚那一瞬间，赫湘重迈出去的脚的确犹豫了一刹那，紧接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直接重重踩在了水洼上。

虽然那处水洼并不深，但经过了一晚上夜露的积淀和来往行人的践踏，里面都是泥灰和落叶，别提多脏了。

[哇，他这是在和谁斗气呢，你有惹他吗？小玉。]

连虚拟空间里的系统都被这反常的动静吸引，它探出脑袋啧啧感慨。

[我……没有啊，我真的没做什么。]

戚向玉回忆了一会，还是困惑地摇摇头。

对于赫湘重的爱干净，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多么寒冷的天气和多么严苛的条件，再破旧的衣服，赫湘重都会认认真真洗好的，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分明可以避开、却非要弄脏自己过？

视线中，踩过水洼的少年握了握拳头，突然抬腿跑了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敌人追着似的，咬牙一直跑到了国子监里头。

“喂，小重，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啊！”

戚向玉一想让赫湘重注意到她，然而就在玉石受神力驱使亮起光的刹那，赫湘重竟是猛地一个哆嗦，动作过大扯掉了脖子上的线，脱离了绳线的玉石啪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

视野剧烈晃动，天旋地转间少年漠然的侧脸一晃而过，戚向玉哑然失声。

“……”

发现玉石绳断掉，赫湘重睁大眼睛，面上一瞬间的紧张被他迅速压下，他忍着立刻捡起来的冲动，僵硬地站了几秒，这才缓缓弯腰拾起，大拇指抹了抹上面的灰尘，克制地收回怀中。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耳边传来低低的女声，话中的茫然让他的心都为之颤抖起来，他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动摇的同时再一次深刻认知到，“她”对自己的影响究竟已经到了怎样的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行。

赫湘重目不斜视地走进塾内，在角落里坐下。

顾思山已经开始了讲课，他竭力想去听，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声音传入耳朵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般，想借书本来转移注意，可手中纸页的细腻平滑通过指尖传到心里，思绪却是变得更加混乱。

赫湘重呆坐在桌前，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专心致志读书的画面，趁顾思山暂歇下来喝水的功夫，后排的几人不禁交头接耳——

“欸，听说了吗，他上周、冒死救了陛下一命呢！”

“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宫里那么多人，就眼睁睁看着他冲上去抢功？”

“火大，没办法啊，据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位……反正就很危险了已经，谁知这家伙一股脑闯进去，竟然还真的做到了。”

“可你看他那毫发无伤的模样，哪里像是从火海里逃出来的，难不成那所谓的‘天神附身’还是真的了？”

“清渊道长说的那还有假，不是都说他是那位溯源大师的弟子吗，再说人家何必无缘无故偏袒一个夷奴生下的……”

“咳咳。”

顾思山咳嗽两声，威严地环顾一圈，窃窃私语的几个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缓缓道：

“暂时休息一会。”

顾思山说完便出去了，室内瞬间沸腾起来。

“喂，那个！”见赫湘重没有走开的意思，有人大着胆子凑过去：“七、七殿下，你真的救了陛下吗？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

“是啊是啊，和我们说说呗？”

一群人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试图引他开口，然而等他们口干舌燥地说完、赫湘重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地坐着，像是被谁定住了一般。

“哼！装什么蒜！”

围观的见此不免有些尴尬，而不远处的一个却是忍不住了，只听得重重的一声，椅子被人猛地踹倒，哐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跟班战战兢兢：“二皇子殿下……”

“不过是狗屎运好了点而已，有些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想围堵赫湘重却反遭报应的赫允。想起上次枫林里、虫子滚进衣中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赫允仍旧心有余悸，然而听说出了鹤丹宫这事后实在坐不住了，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嫉妒超越了恐惧——一个卑贱的夷奴之子而已，竟然能当着众人的面救驾成功，还破天荒得到了那位的夸赞，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