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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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雁柯从庞子薇那里听故事,时希透过幸存下来的水镜看她。
看她怔怔发呆,看她无奈叹息似有不忍,看她若有所思后又坚定下来。
雁柯的表情变化太多,又细微不易察觉,像一本时希渴望读懂却永远参不透的书。这书皮简谱,内容却深奥,她无从下手。但还是不死心地想把这本书当作自己余生的唯一追求。
她时希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永远永远跟师尊在一起,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
数年的艰苦岁月,让她多了资本去竞争,能奢求与师尊的以后。
当然,时希观察雁柯的同时,也有分一点点神去关注庞子薇口中的那孩子,师尊在意的,她也会去了解。
先前不以为然,渐渐地心却沉到谷底。
她自己,当年不也挣扎求生?
到底是她这样手脚健全无父无母无人管教任人辱骂欺凌长大惨,还是光鬼那样感受过亲情再生生失去被亲生父亲辱骂去死惨,时希不愿比较,也很难说个是非对错出来,只能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光鬼的经历,足以令所有听者扼腕叹息,心生同情怜悯,恨不能深入其中给予帮助,灭除歹人。
时希却不合时宜地想到,师尊看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她时琢光一届天之骄子,世人认可的天才修真者,同辈可望而不可及,怎么会突然想到去那样偏僻的山村,还恰好遇见了自己?
两地,相隔太远。
时希跟着雁柯见了很多世面,两年前参加宗门间的大比,一路上也呆过不少凡俗乡镇,能如她们村一样穷的还真没有。
这般想来,只有一个可能:当年外出历练的时琢光偶然经过村庄,见自己可怜,在夜里收自己为徒。
万中无一的偶然。
自己那天,在干什么来着?
年幼的记忆会随年岁渐长逐步消失,忘记,很容易。修真者耳聪目明,锻体炼魂,只会记得更牢固。所以,时希很快回想起来了。
——偷鸟蛋。
一连下好几天雨,把自己留在家里的仅剩存粮都耗光了,终于挨到了放晴,自己饿的不行,头晕眼花,野猴儿一样爬上树去,趁大鸟飞走找寻食物,偷偷摸走鸟蛋,没办法,以她的体格,还不是那不知名大鸟的对手,它们的鸟喙长而坚硬,挨一下有她好受的。
所以偷偷摸摸。
师尊会不会看见了自己那样狼狈且鬼鬼祟祟的模样?一个脏兮兮、又瘦又丑、看不出性别的小孩,还干着偷鸡摸狗的坏事。
——听宣家夫妻对话。
他们算计着,一口一个长相,一口一个伺候,把自己当作物品谈论,轻而易举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
师尊是不是也听见了?才会怜悯心起,一时冲动收自己为徒?
要不然堂堂仙长,怎会在大半夜出现在一个小山村,还恰好进了自己的屋。
时希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天资好,勾起了师尊的收徒心思。
师尊那般厉害,要什么样的徒弟没有?她若放出话去要收徒,怕是无数好苗子会抢的打架,还能轮得上自己?
师尊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那么……高不可攀。
是怜悯吧,一时同情心泛滥,不管不顾就收了自己。
所以她被师尊带回山门,师尊就被师祖狠狠训斥。
时希躲在门外,听二人争执——
旭尧老祖,也就是时琢光的师尊,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样说:“你逆了为师的决定,拼着一条命下山,为师还当你要做什么大事!结果你什么都没干,就带回了个小屁孩?修为还丁点儿没变!早知道,为师就不该随了你的心意!”
时琢光不满,跟师父叫板:“什么小屁孩?那是我徒弟!我时琢光的徒弟!她随我姓,叫时希!”
“她有名字的!她天资很好,未必就不能超过我,师父你别看不上她。”
门外的时希抱紧了自己,愣愣地想,果然,这里也不欢迎她,她永远都是这么人嫌狗厌,居然还妄图奢求不该的东西。
可是很快,时琢光就出来了。
蛾眉螓首、清雅风流的仙人牵起她黑乎乎的爪子,说:“走,跟师尊走,你师祖说的话就当放屁,我时琢光说了你是我徒弟,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徒弟!”
时琢光修为达到标准,被门派准许单独有一座苍梧峰,结界一开,便是旭尧老祖也无能为力,他闯不进去,除非毁了整座山。
任他气得跳脚,一个劲儿地骂:“孽徒!就知道气老子!我……”是的,旭尧老祖年轻时是个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的小混混,骂起人来一套接一套的。
时希跟着雁柯,在结界里静静地看旭尧跳脚,心里有丝喜悦,逐渐扩大。
她偷偷的想,她真是个坏孩子。可是,有人愿意为她跟其他人作对,这样被人疼爱的感觉,真的很好。
时希就这样被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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