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结）黑袍影朝迤涧寻踪 幽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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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结）黑袍影朝迤涧寻踪 幽蓝凰夕怜山决裂

回想阿瑛的异常，那道恍惚模糊的高挑妩媚的身影，石念远一直耿耿于怀。

夜空晴朗，月华皎洁。

折腾了大半晚上，不知不觉，天边长庚星已然璀璨亮起。

望见长庚星，感知着从天垠寰宇飘渺渡送过来的轩辕剑本源之力，石念远颇感烦躁。气海丹田中，轩辕断剑已然裂成碎片，石念远知道，一旦汲取轩辕剑本源之力入体，蕴养轩辕断剑碎片，那些碎片就可以重铸。

如今回想，当初轩辕仍在，轩辕剑却只残存半截，在寄宿入体前，轩辕剑定然发生过什么变故，导致轩辕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轩辕剑完整重铸。

轩辕的灵虚幻境遗忘之海被接纳同化的进程一直不停，雾泽范围相较当初，已然明显缩小。

石念远无法确定是潜意识的自我安慰，还是冥冥中的真切感应，总觉得轩辕没那么容易身死道消，更令石念远思之心悸的是，轩辕剑器灵已经更换过数届，然而在与轩辕的相处之中，石念远能够感受得到，轩辕其实已经将“前任”当作“曾经”，这涉及“我之为我”的道心论证，令石念远总觉得跟谪仙与前世的关系近似。

总之，各方面的原因，致使石念远一直抗拒接纳轩辕剑本源之力，真正成为轩辕剑器灵。

运言神通……

石念远心绪纷乱。

若非亲眼见识过薇安以尘微境修士身份，凭借运言神通，竟然重创了将陈貂寺稳稳压制，境界犹未可知的神秘黑袍人，石念远估计对朝迤山的那座仙道运言同调法阵还不会忌惮得如此之深。

听阿瑛半于破阵的说法，似乎六万大雪骁骑都已经将气运献祭为法阵驱动源泉，石念远毫无怀疑，在同调法阵简陋的表相之下，是如何繁复的本质。同样毫不怀疑，法阵一经激活启动，是真的能令已经沉寂两千余年的阴属炙阳熔境朝迤山喷发。

“天河雪……”石念远轻声呢喃了一声阿瑛的本名，纵然须以死为代价，能抗衡六万大雪骁骑气运的能力，依然令石念远震惊汗颜。

“夕怜山……”

石念远首次了解到夕怜山，是在《鸣雷帝国通史》，夕怜山一役八千破十万的神话，在史书中被描述得神乎其神，几要对军略稍感兴趣之人，都会知道这场战役，而假道代虢的事件，亦不知何时以野史的方式流传世间。

石念远在烈阳山麓天山之上主动放弃半年试，跟流风雪一起下山以后，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前往京都玄阳。

石念远初登超凡，能够凭凌空踏虚之能御空飞行，带上流风雪初尝御空滋味时，刻意择道夕怜山，不无怀古之意。

至于在夕怜山重逢烈阳山麓天山之上的一众伙伴，再有结伴渭绥春游之后续，确属巧合。

然而，在到达京都玄阳以后，鸣雷帝国这一场潜伏布置二十载的棋局，追本溯源，因由竟然就是夕怜山一役。而且，原以为野史当中假道代虢的记载就已经接近夕怜山一役的真相，没料想，其间更有复杂隐情。

如今，慕容陆率领六万大雪骁骑南征，行军路线竟然舍易求难，偷渡同为烈阳熔境的朝迤，兵临玄阳城下，而目的，竟然是为了在朝迤山布置仙道运言同调法阵，志在引爆朝迤。

而破局之法，竟然指向遥距大半帝国版图的夕怜山。

“运言者……”无论于情于理，石念远都不怀疑阿瑛说的话。

本来薇安就提过，阿瑛是一位无比强大的运言者，而阿瑛既然能说出能够破解朝迤山同调法阵，更已侧面证明。

那一凶狠的“滚”字依然回荡耳畔，可是，无论阿瑛是出于自己总是令若湖牺牲良多的意难平，还是对自己此行夕怜窥视到什么未来天机的心不静，石念远心里都升不起对阿瑛的丝毫怨怼。

再说了，石念远本来就不是喜好停滞不前，或者见招拆招的消极性子，既然已经决定前往夕怜，石念远就已经开始在计划考虑之后的事情。

在踏足仙道的第一天，石念远就见识过老道士赵前子折寿窥天的手段，登临烈阳山麓天山以后，更专门兑换过奇门占卜的书籍，虽然对那些术数手段根本连门径都窥不到，不过，多少了解一些窥探天机的讲究与忌讳。

阿瑛没有明说让自己到夕怜山来到底做什么，要么就是一旦说出，就可能引动杀人于无形的天谴降临，要么就是阿瑛做出了不说比说要好的判断。

石念远仔细回想上一次到夕怜山的经历，彼时，轩辕感知到在流风霜体内寄宿的伏羲琴器灵，知道了流风霜原来同是创世圣器宿主的隐秘，继而，夕怜山突发地震，后来得知是潜伏在夕怜山地底洞穴的兽群种生命离焰灵族感知到创世圣器气意后现身。

无奈的是，刚刚跻身超凡境不久的石念远，在流风霜借助伏羲琴之力开启次元界门前往地底洞穴时，自己竟然由于穿越次元界门虫洞通道引发的血液潮汐而昏厥，迷迷糊糊的进去，再懵懵懂懂的出来，除去瞟了两眼地底洞穴的恢弘神奇，见识过一道离焰灵族凝聚的高阶火焰灵体外，都不知道流风霜与离焰灵族到底聊了些什么。

说来老子也根本不懂古神语……

对了……难不成，破局之关键在于离焰灵族？

可能性挺高，毕竟离焰灵族寄居在炙阳熔境漫长岁月，论及对炙阳熔境的了解，放眼整座覆雨大陆估计也就他最懂了……

不过……语言不通怎么破？

记得初至瞳狐妖族水月洞天天狐宫，茯苓婆婆以天心意识向我传达意念时，似乎并没有使用什么语言，却能让我明白她想表达的语义……

也不知道茯苓婆婆到底是通黎境还是更上层楼的晓幽境……如果通黎境天心意识可以越过语言障碍进行交流……

要是能跟那个兽群种生灵对上话，事情肯定会好办不少……

曲率遁法的原理，是

将身后空间膨胀，身前空间收缩，从而以空间之力提速的飞遁之法，从理论上来讲，由于空间本身的运动不受限于桎梏物质的光速上限，曲率遁法的提速是不存在上限的。

当然，理论跟实践向来都存在差异。石念远在将速度提升至两倍音速时，遁光就已经遥遥欲坠，灵光高频的明灭不休，纵然石念远尚有余力继续干涉空间法则进一步提升速度，但是信奉科学的石大少爷自认，如果遁光破碎，以血肉之躯直面混乱风压，想必撑不住几息就会被撕扯成碎片。

思绪纷飞间，千山万水被甩至身后，很快，石念远就斜穿南河郡，飞至迷雾沼泽上空，光秃秃的夕怜山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遥遥感知到垂丝海棠的灵压气意，石念远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曾与流风雪同舟共济，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往昔时光。心底里不由萦绕上曾经信誓旦旦答应过流风雪，到头来却一件也没有做到的诸多约定……

“雪儿……”石念远心头绞痛，遁光不由一阵剧烈震颤。

灵力妖元的紊乱引发气血翻涌，空间法则的共鸣受扰，遁速锐减，缺乏法则之力加持，音锥云与刺耳音爆同时出现。

石念远发出一声闷哼，在空中翻滚数十圈，好不容易终于凌空悬停。

好巧不巧，石念远正好停在垂丝海棠正上方天际。

彼时佳人相伴、意气风发，跟垂丝海棠谈笑风生，更答应过垂丝海棠，去看遍世间繁华三千，再回来说予它听。

可如今，明明已经勘破被视为仙途天堑的超凡迷障，仙道境界从超凡境臻至通黎，没想到却变得愈加俗事缠身、逍遥不能……

……

“念远……我们……我们不去玄阳了！我们回旭阑……回苍云也行！我们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过着简单平静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我……我们还可以把若湖接来一起……然后……”少女的语调因兴奋激动而渐强，再因心无底气而渐弱，最后变作模糊不清的凌乱呢喃：“武侯府……柳然山……武侯……夫人……父亲……霜儿……”

少女的眼泪徒然汩汩流淌，自责道：“对不起……念远……是我不懂事，是我在胡说八道……对不起……”少女声音哽咽，仰头看向天空初升的双月，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挣扎，最终化作一声长长叹息：“要是……要是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那该有多好……”

……

少年那时以为的少女任性，到底消耗了少女多少勇气？

少年那时不甚在意的态度，到底滋生了少女多少失望？

少年那时口口声声的承诺，一定会帮少女找到杀害生母的真凶，报仇雪恨……

石念远疾速下坠之中，有莫名水珠朝上飞扬，再被罡风一眨绞散无踪。

垂丝海棠满树枝丫哗啦摇曳，无数娉婷粉花流转闪烁，在宁静的黎明中，努力表露出内心欣喜。

“是故人来了。”垂丝海棠将其中一枝延伸向石念远，枝头一朵娇艳海棠花在石念远脸庞摩挲而过。“海棠道友……”石念远努力挂上笑容：“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