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捅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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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和光只身离开,徒留江在鹅在原地。
江在鹅依依不舍地遥望着?她的背影,冷不丁地被拎住脖颈提起来,迎面扑来一张垂涎三尺的脸孔,只听得王负荆喃喃道,“正好,晚上加餐。”
嘎——
江在鹅忍不住大叫一声,急忙扑腾着翅膀,想要逃离,却被王负荆紧紧攥在手里?。
不一会儿,王负荆端来一口不大的锅,却正好能装下?他。锅下?烧着熊熊烈火,火星子不停地往外跳,锅里?的汤水热腾腾地冒白气。王负荆握着一把大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笑吟吟地搅拌。
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江在鹅再也憋不住了,传音道:“道友,救我?!”
然而一人一鹅相距太远,对方没能听到他的传音。
无奈之下?,江在鹅只能扯开喉咙,大喊嘶叫,希望和光能听到他的哀鸣呼救。
嘎嘎—嘎嘎嘎——【道友,救命啊!】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我?真的要被煮了!你回来看我?一眼!】
嘎嘎——嘎嘎——【救命!救我?!】
……
搅拌声突然间停了,江在鹅心底一跳,扭头一看,就见王负荆露出魔鬼的笑容,一步步接近他,那只可怕的大手一点点向自己的脖颈袭来。王负荆的手掌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和烧伤,实在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手,手上的伤痕也昭示着?王负荆的命途多舛。王负荆的手,甚至比常年练剑的他的手还要粗糙。
此时江在鹅无暇深思这些,他想的是,王负荆究竟用这双手掐死了多少只鹅,剥掉了多少鹅毛鹅肉!
一个个血淋淋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蹦出来,他尖利地长鸣一声,嘎嘎—嘎嘎嘎——【和光,你回来!】
周围的修士听见凄惨的叫声,纷纷扭头望向这边,面露不忍,然而见到王负荆的那一瞬,又扭回去,装作不知,面露晦气。
王负荆一拳头敲他脑袋上,敲得江在鹅眼冒金星,不耐烦地说道:“吵死了,你主人早就走远了,再怎么嚎也没用。”
江在鹅不停地扑腾,然而脖颈上的那只手捏住了他的命运,和光也不可能再回来,他心底不禁溢出股股悲凉之感。难道就这么死了吗?他进入菩提秘境,什么也没有做,就要无功而返了吗?
他长长的嘶鸣了一声。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为什么我?会是一只鹅!】
“你这话说得有趣,不是鹅还能是什么?人吗?”
江在鹅一顿,谁?谁在说话?他扭头看去,就见王负荆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勾起的唇角带着浅浅的讽意。
弄明白王负荆回答自己后,江在鹅愣了一会儿,和王负荆大眼对小眼,歪了歪脑袋,接着他长长地嘎叫了一声。他不解地眨眨眼,试探地又说了一句,嘎嘎嘎嘎嘎嘎嘎?【你听得懂我?的话?】
王负荆哼笑一声,“凤族是百鸟之王,我?是凤族眷属,听得懂鸟语有何?奇怪?”他上下?瞥了自己一眼,眼神在肥肿的腹部顿住一会儿,眼底划过一丝嫌弃,“你飞不高,也好歹算只鸟,我?自然也听得懂。”
听到这话,江在鹅摆正身子,嘎吱一下?扭过身,直视王负荆,正色道:“既然你听得懂,我?们可以沟通,为什么还要吃我??”
他愣了一刻,皱眉看着?自己,似乎是对这话感到不解,“你会因为食物能够说话,而放弃吃它吗?”
江在鹅咽了咽喉咙,大抵是不会的,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当然不会,人性本善,我?会放过它们。”
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算半个妖,妖性主杀。”说完,他就提起自己的脖子,作势要往咕噜冒泡的大锅里?按。
江在鹅心里?砰砰直跳,忙不迭叉开两条小短腿,抵在大锅的边沿。为了不沦落为口中食粮,强忍住腿根撕裂的痛楚,与王负荆对抗。
“道友,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他面无表情,“我?和食物没什么好说的。”
江在鹅咬牙撑住,挤出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容,“道友,大家都算半只鸟,何?必同类相残。”
他没搭理自己。
江在鹅又继续扯话,“俗话说,道生一、一生二……”感受到头顶的手力增大,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二生……呸……二生万物,一只鹅可以换无数只鹅。”
头顶的手力减弱了点,江在鹅连忙解释,“你瞧我这么聪明,都快成精了,不如让我帮你抓食物,鹅或鸟都行,这样你以后就不必每日自己辛苦觅食了。”
王负荆一顿,定定地看着?白鹅。
江在鹅登时眨了眨眼珠子,拍拍胸脯,表明自己十?分可靠。
“也行?。”
王负荆掏出一个绳子,系在江在鹅脖子上,另一手系在自己小指。
接下来的几天,江在鹅都战战兢兢地工作,为新任主人王负荆觅食,上天入地,捞鱼捕鸟,尽其所能。无所事事的王负荆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每日走猫逗狗,不亦乐乎。
江在鹅也尝试着?找和光。然而每次见她,她都在忙万佛宗的事务,只是远远地瞥他一眼,又装作没看见似的挪开了眼。江在鹅拉不下?脸,提不上勇气,去主动开口,一连折腾了好几天都没搭上话。
这一日,他提步往散修聚集区走去,刚走几步,脖颈被往后一扯,登时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
他皱着黄脸,扭头看去,“干嘛?”
王负荆悠闲地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马尾巴草,远远地望着?天边的流云,没回看他,“又去找前主人?”
“是又如何??”
王负荆哂笑一声,“别白费心思?,她去前线了。”
“嘎?”
江在鹅一傻,不禁道出一声鹅叫,接着脖颈又被一扯,踉跄着?朝前一扑,脸朝地,呸出一嘴草泥。
优哉游哉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听说鲑鱼游到万佛宗附近了,今日出去看看能不能尝个鲜。”
江在鹅抬起头,就见王负荆闲适地伸了个懒腰,吐出嘴里的马尾巴草,慢腾腾地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看着?他无所事事到散漫邋遢的日常,江在鹅心中忍不住生出愤懑。
前线的战士正在英勇抗敌,每一刻都有修士被魔气吞噬,每一刻都有战士在挣扎中死去,前线在一寸寸后退,万佛宗内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这个人,未来王家的家主,未来七权的掌舵人之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距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发生,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他看着?王负荆悠闲地朝河边走去,脖子的绳子被扯了一下?,他咬紧牙关,双掌死死地抓住地面,硬是挨了这一下?。
突如其来的后扯,倒是让拽了王负荆一下?,他看到王负荆扭过头,面露不解。他沉着?一张脸,问道:“王负荆,你打算每天就这么耗下?去吗?耗到天魔杀过来?”
王负荆蹙眉,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的神情,接着垂眸,藏起神情里?的万般思绪,唇角一点点向上勾起,讽刺地笑笑。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耗下?去?”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眸子,重新看向自己,红色的眸子像是罩上了一层黑纱一般,看不真切。
他咧嘴一笑,又重新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笑容,猛地拉住绳子往后一扯,直到江在鹅狠狠摔了一跤,摔得痛哼出声,满身是泥,才像个小孩子报复成功一般,大笑出声。
“他人如何?,关我屁事?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凤族眷属,算半个妖,妖性主杀。”
他抬了抬脚,叮铃哐当,沉重的声音直直压下?来,压在江在鹅头顶,压在王负荆脸上。
“就我这样,能干嘛?替大业帝跳一曲大丧之舞吗?”
王负荆大笑出声,神色越来越癫狂,唇角低低地沉下?,眉眼也紧紧地拧在一起,像盛京沦陷前皇宫内用凤凰皮织成的军旗,大业帝的手死死地捏住军旗,后来哪怕再抚,也抚不平了。
“你们人族常说事在人为,可是人为之上,还有不可扭转的天下大势。什么人为,可笑至极。就像现在,天魔不断侵入内陆,派再多修士上前线,除了送人头还有什么用?天魔注定夺得坤舆界的统治权,这是不可扭转的天下大势。”
“事在人为?主动权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江在鹅听完他的话,心缓缓地跌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闷地抽疼。筑基期时,他被提上执法堂堂主候选人的位置。金丹期时,又被抬上代堂主的位置。
直到剑尊的离开,才让他看清,他手里?的权力虚得很。
权力、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中。
若是人为之上,还有天下大势,那么天下大势是不是不允许他当上昆仑剑宗堂主?
抗魔前线,万佛宗宗外,深湖岸边的树海。
树海中央,停僮葱翠,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骄阳似火的烈日,仅仅漏下几缕薄弱的阳光,洒在静谧的草丛。
明明是战场的最前端,此时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所向披靡的强风被挡在了树海外围,盘旋挣扎,却丝毫寻不到侵入的间隙。
树海中的鸟儿仿佛生了灵智一般,谨慎地收好了翅膀,趴在密林间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扑棱、扑棱。
一只白色的蝴蝶趴在花蕊上,仿佛刚刚睡醒了一般,缓缓地扇动了一下?翅膀,接着慢慢地站起身,扑腾着翅膀,飞离花朵。
就在这个时候,唰地一声,一道黑影从远处瞬身而来,一柄剑猛地捅穿了蝴蝶的半边翅膀,蝴蝶猝不及防下失去了一片翅膀,另外半边支不起自身的重量,只得往下?跌落。
那黑影没有停留,依旧向前疾速飞驰。
这时,强风终于冲破了树海的阻拦,倏地一下?贯穿了整片树海。在树木与树木,绿叶与绿叶之间呼啸而行?,似乎要把方才被阻拦的怒气一泄而出。
遮天的树叶迎风摇摆,一寸寸一缕缕阳光在草丛间不停地舞动,斑驳的光点跳得错落有致,炫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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