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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趟寺庙的原因,接下来几天,他们果然没有再被拉入梦中的幻境,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晚所遭遇的惊恐也?渐渐淡去。

两小孩天天黏在一起,在家里看动画片,去小溪抓抓鱼,日落后带上小狗去田埂上散步,轻松平静又惬意。

有时候会遇到蛋娃那群村里小孩,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沈季泽,明显充满了好奇,却不敢上来搭讪。

因为沈季泽虽然长得好看,但全身上下包括表情都劲劲儿的,和他们明显是不一样的人。

小孩儿们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就是觉得不一样,所以每次遇见只盯着瞧,目不转睛地瞧。

沈季泽觉得这些小孩有些脏兮兮的,最开始不想和他们一起玩,何况他本质颜狗,喜欢卢茸这种长得漂亮的。不过被凝视的次数一多,他便也会看回去。

小孩就是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代表互相看对了眼,可以处处。

蛋娃他们被沈季泽多盯了几次,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终于上来搭讪。

最开始是找卢茸:“卢茸,我们马上要骑猪了,你来看吗?”

“对啊对啊,我们马上就要骑猪了,快去看。”有人开了头,小孩们都叽叽喳喳。

龙泉村的猪反正没人偷,也?不会自个儿寻路跑下山,所以大多是散养,并不时刻都关在圈里。它们会去田里吃那些菜帮子,还会上山钻树林子吃掉落的坚果。

因为坚持运动,村里的猪长得很结实,身架子也?大,且面容凶悍。要是谁多看了它们几眼,它们就会停下吃东西,脖子一拧,满脸都是你瞅啥?不注意的话,还以为这是一群野猪。

不过这群牛犊子似的猪,也?成了村里小孩儿们的坐骑,他们会趁猪不注意,偷偷摸摸从后面翻上去。猪不乐意,四下狂奔,小孩儿们就骑在背上四处颠。

大人们看见了也?不会特别在意,只笑道:“小心点哦,莫被摔下来了。”

小孩儿皮实,就算被摔了也?不在意,爬起来就去追猪,玩得不亦乐乎。渐渐地,也?发展出了骑猪比赛这项运动。

财爷不准卢茸去骑猪,但他最喜欢看那场面,听小孩儿们说又要骑猪了,高兴得很,拼命点头。

蛋娃他们往田里跑,边跑边频频回头看沈季泽,目光里像是长了钩子。

小孩之间奇妙的交流,让沈季泽秒懂这种隐晦的邀约,再加上卢茸一直在扯他手,便也跟了上去。

蛋娃一群玩得很疯,在田里打滚,给选手猪加油,猪们也?嗷嗷叫。

沈季泽虽然不会去骑猪,也?不允许卢茸去,只矜持地站在田埂上看,但脸上挂着笑,时不时指点两句,给心中的那头猪加油。

小孩儿们对他挺满意,觉得这人不错,好相处。

卢茸站在他旁边,声嘶力竭地给自己的心头猪加油:“大黑,大黑,冲啊,往前?冲啊。”

他声音一反平常的奶声奶气,高亢尖锐,像只聒噪的小云雀。沈季泽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响,忍不住频频侧头看。

卢茸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拳放在胸前,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显然心情是非常紧张。

沈季泽瞧他这副模样,不由生出了恶趣味,伸手将他眼睛挡住。

卢茸看也?不看地一把?将眼前的手拨开,继续嘶喊:“大黑,你好好的跑,我给你吃花生!”

他白皙脖子上都鼓出了青筋,恨不得自己跳上去化身为大黑,风一样地冲向终点。

沈季泽也?不去瞧猪了,又伸手去挡。

卢茸再拨。

继续挡。

继续拨。

沈季泽极其幼稚地一次次去挡卢茸眼睛,似乎看他的反应觉得很有趣,卢茸也很有耐心地一次次将他手拨开,最后终于忍不住皱眉道:“哥哥你好烦啊。”

沈季泽心尖尖一跳。

他挺喜欢看卢茸皱着眉头,用这种软软的腔调说哥哥你好烦,有几分无奈,几分委屈,还带着几分亲近。

“叫声哥哥听,我就不烦你了。”他捏了捏卢茸的脸蛋儿。

卢茸敷衍道:“哥哥。”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眼睛骤然一亮,又尖叫一声:“大黑啊啊啊啊啊。”

沈季泽被这串啊啊啊啊吵得脑门儿疼,伸手将他脸蛋儿的那团软肉扯起来:“重新叫,认真点,你这样吵,不好好叫哥哥我是不会答应的。”

卢茸终于屈服了,他转头嗲嗲地叫了声:“多多~~”

脸还被揪着的,哥哥两个字不标准,但是沈季泽只是想听那语调儿,于是满足地收回手,还将他额头的湿发拨到一边:“哥哥放过你了,好好给大黑加油吧。”

当然除了玩儿,两人每天也会做一阵作业。沈季泽做作业看上去很认真,写字唰唰的,眉头轻蹙,做认真思索状。

因为要在卢茸眼前撑脸面。

现在两人熟了,他就逐渐暴露学渣本质,卢茸作为一名还没步入三年级的小学生,都能自觉写作业,他这个再过一年就小学毕业的,只在练习册上画小人儿。

但卢茸问起时,他还是一脸严肃地回道:“你不懂高年级学生的学习方式,写一会儿就要放松大脑,这样学习起来更有效。当然,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卢茸似懂非懂道:“哦。”

沈季泽又用指节点点他作业本:“快写,不要开小差。”

“嗯。”

财爷把沈季泽带到村委会,让他用里面的座机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嗯,每天就是做作业……没跟小叔一起,他人都跑没了……小叔让我在爷爷家……村长爷爷……挺好的,每天都认真?写作业,这里挺开拓思维的,我觉得我开了窍,突然搞懂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题……”

沈岩终于办完事回了龙潭山,下车后直接来到财爷家,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要接沈季泽走。

卢茸正在帮财爷择菜,看到沈岩的瞬间,手里的菜啪嗒掉到盆里。

“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说了要去,要去办事,让哥哥等,等他吗?”他不可置信地结结巴巴道。

财爷没在意到他的异常,说:“别他啊他的,要叫沈叔叔。”说完就起身,亲热地迎了上去。

卢茸雷劈般怔在原地。

当初沈岩对沈季泽说要去办事,过几天再来接他,卢茸当时在一旁听着,心里还很同情,觉得沈季泽这是被他小叔给扔了。

最开始心里是不大接受的,觉得有人来和他抢爷爷。但现在不同了,他经常会暗戳戳的高兴,庆幸沈季泽被沈叔叔扔了,让自己多了个哥哥。

可……可沈叔叔怎么又回来了?

沈季泽听沈岩的吩咐,去收好衣物包和书包,刚刚走出屋门,一道黑影就冲了上来。

卢茸一头扎进他怀里,用脑袋顶着往屋子里推,很急切地说:“你进去,不要出来,你进去。”

沈季泽说:“茸茸,我小叔来接我了。”

“不行?,你不能跟他走,不行?。”

卢茸仰起头,满脸都是焦急,大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光,眼看就要开始嚎啕了。

“啊……小叔……”沈季泽抓紧门框稳定住身形,为难地去看院子里的沈岩。

财爷很不好意思地上来抱卢茸:“你这娃娃,又不是见不着了,就在隔壁工地,明天一早就可以去找小泽哥哥嘛。”

原来是这样吗?

卢茸顿了顿,打断了正在酝酿中的一系列后续。诸如满地打滚,大声嚎哭,一屁股坐他脚上再抱住小腿不松之类。

“是啊茸茸,随时都可以和哥哥一起玩的。”沈岩见状笑道:“要不茸茸今天就和我一起去工地玩玩。”

财爷犹豫道:“这样啊,那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财叔说什么呢?小泽都麻烦您这么久了,也?没听您说一句被打扰了啊。”

卢茸已经快速变脸,牵起沈季泽的手,飞快走向院门:“爷爷,我明天中午回来吃饭,要吃炒鸡蛋。”

又仰头问沈季泽:“哥哥你要吃什么?”

沈季泽说:“凉拌菜苔吧。”

财爷只好道:“行?行?行?,那明天中午给你俩做好炒鸡蛋和凉拌菜苔。”

见沈岩现在就要走,财爷又从厨房横梁上取了块挂着的腊肉塞给他:“你们工地伙食不好,拿去尝尝。”

沈岩也不客气,当即就道了谢收下,心道回工地后,得备一份厚礼还回来。

他们公司承建的疗养中心离村子大约半公里,主体工程刚完工,沈岩就住在搭建的临时宿舍里。

虽说是临时宿舍,但条件还挺好,自带卫生间,冰箱空调电视等电器都齐全。

附近村子的小孩会经常来工地玩,捡点不要的废角边料做玩具,卢茸也来过几次,对工地不陌生。

他捡过那种全是泡泡的气泡膜,按爆时啪啪作响。半米见方的气泡膜他可以玩上半天,剩下的还要保存好,看动画片时就拿出来,边看边按,双份享受。

进了屋,沈季泽要在小叔面前表现,刚坐下就从书包里掏出本子要做作业。

但沈岩本就大大咧咧,并没有领悟到这举动背后的深意,从而夸奖他一番。还隐隐觉得自己侄子读书读迂了,走哪儿都要先做题,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

于是他有点担忧地旁敲侧击了一番,鼓励他多出去走走,多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玩玩。

沈季泽因此很惆怅。

他成天和卢茸到处跑,还看村子里的小孩骑猪,怎么就不活动了?如果那猪再干净些,他自己都要上去骑了好吗?

于是等沈岩去外?面看工程进度时,本子摆出来后也不写字了,和卢茸一起看电视。

等到傍晚沈岩回来,带着俩小孩去食堂吃饭。他们一桌坐满了人,财叔送的那块腊肉也?煮熟端上了桌,还摆了几瓶橙黄色的洋酒,是沈岩从山外带来的威士忌。

沈季泽和卢茸一人端碗饭,边吃边听这群工人喝酒聊天,天南地北地吹。

期间,卢茸视线总会落到别人的酒杯上,沈季泽明白他的心思,就凑近了低声道:“这是白酒,度数很高,你不能喝。”

卢茸转头盯着他,欲言又止,满脸写着央求。

“你别看颜色一样,但那不是梅子酒,叫威士忌。”沈季泽又说。

他家酒柜里有很多酒,从瓶身上的英文就看得出这是洋酒,而且是威士忌。

两小孩叽叽咕咕地低声说话,被沈岩注意到了,他问道:“你俩在说什么呢?”

沈季泽解释:“我在给他说那不是梅子酒,是威士忌。”

“哦,小孩儿想喝酒吗?”一名工人笑着逗卢茸。

卢茸大眼睛四处瞟,没有回答,那表情却写满了垂涎欲滴。沈季泽见势不妙赶紧道:“他不想喝的,他不会喝酒。”

卢茸倏地看向他,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

工人们都大笑起来,有人就在卢茸面前放了个酒杯,给他倒上小半杯酒:“想喝就喝,没事的,尝尝味儿。”

卢茸跃跃欲试地抬了下手,沈季泽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咳嗽了声,他又将手慢慢放了下去。

他知道小孩子不能喝酒,所以就算平常可以和沈季泽顶嘴,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听话。

大人们见他虽然不端酒,但两只眼珠子就粘在酒杯上,像只馋猫似的,更是怂恿个不停。沈岩平时也不着调,现在觉得有趣,便没有阻拦,只笑嘻嘻地看着。

“别怕,喝,叔叔们给你撑腰,哥哥不敢管你。”又对沈季泽说:“让你弟弟喝一口吧,就让他尝尝。”

卢茸在桌子下面扯住沈季泽的衣襟左右摇晃。

沈季泽终于顶不住他渴求的目光,无奈道:“那你尝尝吧,一尝就知道辣嘴巴了。”

卢茸获得允许后,高兴地捧起了酒杯。所有人都等着看他被辣得露出怪相,没想他尝了一口后,咂咂嘴,又一仰脖,把?那小半杯都喝光了。

“厉害,高人。”

“真?是高人,来来来,你是大哥,快吃口菜。”

工人们嘻嘻哈哈地笑,有人拿起酒瓶去给卢茸面前的空杯斟酒。

“不行?不行?,不能给他倒酒了。”沈季泽赶紧去挡那人的手,见卢茸满脸希冀地盯着自己,又沉脸道:“想什么想?不准喝,你是小孩儿呐。”

那工人灵活地转身,让沈季泽挡了个空,从空隙里给酒杯满上。

刚满上的瞬间,卢茸就端起咕咚两声,喝光了。

酒水入喉,他在心里感叹:“真?好喝啊……”

工人们拍着巴掌大笑,对卢茸竖大拇指。卢茸也哈哈乐着,去看身旁的沈季泽。却看他沉着脸一脸怒气,又讪讪地收起了笑。

沈季泽又气又急,却也不好对着那些工人发作,只能将他空酒杯夺过来,还给厨房的师傅。

沈岩也阻止工人道:“行?了行?了,小孩儿喝一杯都顶了天,不要再给他倒酒,咱们自己喝。”

卢茸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提起筷子开始吃饭,沈季泽一声不吭地在他身旁坐下,只黑着脸刨饭。

“哥哥,我想吃那个鸡翅膀。”

他想吃的卤鸡翅在大圆桌中间,手短够不着,便去扯沈季泽的衣袖,让他给自己夹。

沈季泽却像是没听见,只顾吃自己的,腮帮子有力?地鼓起,像是泄愤般地狠狠嚼着米饭。

卢茸惯会看眼色,知道他在生气,也?不敢再说吃鸡翅膀的事,只闷头刨饭。

还好沈岩在旁边听到了翅膀两个字,赶紧夹给他:“茸茸,还想吃什么给叔叔说就是。”

卢茸边啃翅膀边偷眼去瞧沈季泽,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凑到耳边讨好地说:“哥哥,鸡翅膀很好吃,你也?啃一个吧。”

“离我远点,一嘴酒气。”沈季泽咽下嘴里的米饭冷冷道。

卢茸撅起嘴,闷了片刻后道:“那你之前?喝梅子酒呢?我都没嫌弃你。”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岩道:“就是,茸茸别理他,自己吃。”

卢茸见沈季泽不理自己,就低头啃翅膀,结果一根还没啃完,便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眼睛也?开始发花。他甩了下头继续啃,可那鸡翅左右晃动,怎么也?不能准确送到嘴里。

对面的工人发现了他的异状,用筷子指了指:“小孩儿喝醉了。”

卢茸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地,勉强张开嘴,手上的鸡翅却被一只手取走。他想夺回来,可别说伸手了,连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

模糊视线里,他看见身旁的沈季泽长出了三个头,每个头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哼。”

他哼一声想转开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在倒入沈季泽怀抱的同时,意识消失,沉入了酣睡。

卢茸躺在一张双人床上,小脸通红地陷在被子里,沈季泽坐在床边,不时伸手去探他发烫的脸和额头。

“小叔,他会不会太烫了点?”他皱眉问道。

沈岩也探手去摸,说:“正常的,喝醉了就是这样,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外?面天色尽黑,沈岩去简易衣柜里取换洗衣服,嘴里道:“小泽,这个床只能睡两个人,你今晚和茸茸睡,小叔去其他人那儿挤一挤。”

“知道了小叔。”

“那你多注意点茸茸,墙边那箱子里都是矿泉水,他如果半夜醒了要喝水,你就给他拿。”沈岩说。

沈季泽道:“明白。”

沈岩出门前往后看了眼,看到沈季泽正拿起卢茸搭在外面的手,小心地往被子里放。动作间很轻柔,含着极大的耐心。

沈岩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没瞧出来他还会照顾比他更小的孩子,真?不错。

等沈岩离开后,沈季泽去拿了两瓶水放在床头,再爬上床躺在卢茸身旁。

躺下后又不放心地盯了会儿,确定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开始睡觉。

……

卢茸又被困在那个墨蓝色的垃圾桶里,鼻腔里满是腐烂和臭烘烘的气味。他透过桶盖的缝隙,看到王图正在离去的背影。他伸手去推桶盖,却沉重得怎么也?推不开,想开口喊王图,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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