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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霎时静了下来, 就连空气仿佛都凝结住。
看着那个人模狗样的三王子,宋清盈真想朝他吐口水,呸呸呸, 你们配个屁!
再去看霍致峥, 他面色不变,只是那微微眯起的黑眸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快。
宋清盈抿了下唇,转脸去看霍蓉儿, 相比于霍致峥的喜怒不形于色,霍蓉儿的表情管理几乎崩溃。
若不是台下这么多朝臣,宋清盈都怀疑霍蓉儿会抄家伙揍这三王子一顿。
“公主, 这道金丝卷不错,你尝尝。”宋清盈轻声对霍蓉儿道。
“……?”霍蓉儿一副“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吃”的错愕表情。
宋清盈回了她一个“淡定淡定, 天塌下来还有你皇兄这个大高个顶着呢”的眼神,笑容越发优雅,“你不是最爱吃甜品吗。”
霍蓉儿读懂她的眼神, 再看自家皇兄风雨不动的从容姿态,原本紧张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是啊, 万事有皇兄顶着,她就不信皇兄舍得把她嫁给戎狄人。
心态放平后, 霍蓉儿夹起一块金丝卷慢悠悠的品尝起来,果然很香甜。
霍致峥纤长的手指划过酒杯,望向台下的三王子阿赫舍, 声音平淡, “朕先前听人说戎狄的酒比中原的烈,如今看来传言有误,还是我们中原的酒更烈一些,否则三王子怎么没喝几杯就开始说醉话了。三王子还是坐下吃些饭菜垫垫肚子, 腹中无粮,醉酒易伤脾胃。”
阿赫舍舔了下牙,“陛下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莫不是看不上我们戎狄?既有意交好,你也得拿出些诚意,将公主嫁与我戎狄,结为姻亲之好,岂不美哉?”
霍致峥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定定的看向阿赫舍,语调沉郁,“这是戎狄汗王的意思,还是三王子你一时兴起?”
感受到上头那道锐利威严的目光,阿赫舍心头蓦得轻颤,这中原的新皇帝果真与宋国的皇帝不同。
坐在右侧的戎狄王叔维纳见势不对,连忙起身拉住阿赫舍,赔笑道,“尊敬的燕国皇帝陛下,我们三王子年轻气盛,酒后失言,还请您莫要介意。”
宋清盈撇了撇嘴,心道,都胡子拉碴,九尺大汉了,还说什么年轻气盛,您可拉倒吧!
戎狄使团才进京,这种场面下霍致峥也不好与阿赫舍过多计较,便道,“朕怎会将醉话当真。”
顿了一瞬,他又道,“我大燕建国时日尚短,使团又是初次进京,可能有些事还不了解,我大燕国法有律:国与外邦相交,禁以女子和亲换太平;换之,是为耻也。不知者不罪,现下知道我们大燕这条规矩了,以后还请王子莫要再提和亲之事。”
闻言,维纳及阿赫舍的表情变得微妙。
宋清盈和霍蓉儿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朝臣们则是惊愕加茫然:大燕国法有这一条吗?他们怎么不知道!
再看龙椅上的皇帝,依旧是那一贯从容不迫的模样,“使者莫要介怀,这规矩并不是针对你们戎狄。对其他外邦,皆是如此。”
维纳,“……”
定了定心神,维纳强颜欢笑的道了声“外臣明白”,按着阿赫舍的手腕就坐了下来。
“这该死的燕朝皇帝就是有意羞辱我们!”阿赫舍忍不住用戎狄语骂道。
维纳蹙眉看向他,“那也是你挑衅在先。燕朝女子本就注重名节,婚嫁之事礼节繁多,何况长公主是燕朝皇帝唯一的妹妹,你这般贸然提出婚配的要求,燕朝皇帝没当场发怒已是好涵养了。”
“怎么?难道本王还配不上他妹妹吗?就他妹妹那模样,也不是什么天仙,就连我的侧妃都比她漂亮。要不是他们燕朝规矩多……”
阿赫舍猛地止住话头,将后半句“本王都想开口将那昭妃讨过来”给咽了下去。
作为阿赫舍的叔父,维纳怎会不懂阿赫舍好色的德行。
他顿时沉下脸色,低语道,“三殿下慎言!此次汗王派我们来大燕朝,是打着议和的名义,你若再不知收敛,别怪我如实修书给的汗王,让他召你回戎狄。”
阿赫舍对维纳是又畏惧又厌恶,以防这老头子真写信回去,他还是敛了脾气,垂下头道,“是,王叔教训的是。”
九王子阿斯诺全程目睹这一切,平静的饮下一杯奶酒,心底嗤了一声:蠢货。
见婚事被自家皇兄揭过了,霍蓉儿那颗悬起来的心也放松下来。
她下意识朝殿中投去一眼,这一看,下座之人也正好往她这边瞧。
像是被烫一般,霍蓉儿赶紧挪开目光,心口一阵怦然。
过了一会儿,那怦然的慌张很快又变成了好奇,她忍不住去想,方才阿赫舍说那话时,卫承昭是个什么反应呢?他有没有很紧张?
紧张!能不紧张吗?
卫承昭只知道,但凡陛下的口风稍微松动半分,他肯定顾不上其他,直接上前禀明心意,求娶公主了。
还好陛下的态度坚定。
卫承昭并不想置公主于那种尴尬之地,他想过许多种情况与她表明心意,但绝对不会是在这种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
他举杯喝了口清冽的酒水,再次看向对面的戎狄使团时,内心深处的愤怒与憎恶更添一层。
威远侯府的儿郎,尽数都折在幽云十六州,他卫承昭与戎狄之间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若公主真被许去戎狄,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起码这条命他是豁出去了的!
……
夜越发深了,宴上喝得正酣。
桑桑离殿去更衣,回来的路上看到天边那轮明晃晃的月亮,有些困乏的问身旁的嬷嬷,“嬷嬷,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想回家睡觉了。”
嬷嬷柔声哄道,“小姐再撑一会儿,奴婢瞧着也快了。”
桑桑乖巧的点头,“好吧,那我先不睡。”
主仆俩沿着廊下慢慢走,夏日的晚风轻轻吹拂,夹杂着些许蔷薇花香。
嬷嬷与桑桑讲着新鲜事,桑桑认真听着,忽然,嬷嬷不讲了。
桑桑一怔,顺着嬷嬷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廊边站着的小男孩和大个子。
浓郁夜色中,那俩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嬷嬷不是宫里人,只知道见着大燕的王公贵族该行什么礼,对这戎狄的王公贵族该不该行礼,该行什么礼,她一窍不通。只是出于对戎狄人排斥的本能,伸手将桑桑护在身后,靠着墙壁避如蛇蝎般,低声催道,“小姐别乱看,咱们快走。”
桑桑却不怕这戎狄人,扯住嬷嬷的袖中,声音软糯,“我们躲什么,这里是皇宫,又不是他们戎狄,要躲也是他们躲才是。”
嬷嬷嘴上应着“小姐说的极是”,心里却叹息,哎哟我的小祖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哇。
就在嬷嬷急着将桑桑带走时,一袭卷草纹蓝色缺胯袍的阿斯诺从廊边走了过来,“皇宫又怎样,我为何要躲着你个牙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桑桑不服,“胡说,你牙齿才没长齐呢,我长齐了!”
她边说还边张大了嘴巴,急着证明她一口小牙。
阿斯诺看着桑桑那一口白白的糯米牙,忽而扬唇笑了下,“哦,是我记错了,缺牙齿的是上次跟在你身边那小子。”
端午节那会子,福宝刚掉了一颗乳牙,他小小年纪也爱臭美,掉了牙就不怎么张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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