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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还在继续着,然而沈肆的耳边却越来越嘈杂——

越来越多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内,试图将他从这场悠长的梦之中唤醒。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穿越了数十年的光阴,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柔和的,将?他包裹起来了。

“小四儿,你醒醒......你别吓我...说好了的过了年就去打脸飞翔那群崽种的脸的。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啊......”

“小四儿啊,你醒醒...你醒醒看看妈妈啊,妈妈回来啦......阿肆啊......”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有多。

女人尖锐又绝望的哭泣声吵得他眉头紧蹙,十分不耐。然而潜意识里,他却对这些声音心存眷恋。

甚至于不愿意开口呵斥。

是谁......究竟是谁?

是谁在说话?

我在哪里?

少?年的意识在那场经年旧梦里浮浮沉沉。

他跟叶氏集团的矛盾越来越深,数次的针对,动手,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流言蜚语很快就传遍了京圈,谁都知道了陆家的那个天才陆总在家养了个废物妻子,还是个带把儿的。

因自己无能而产生的自我怨怼,因陆昀的轻视而产生的愤怒,因叶氏集团的阴谋而心惊肉跳。

少?年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煎熬里,流言蜚语像刀刃一样狠狠的插进他的胸口,一刀又一刀,兵不血刃。

没有人看见?少?年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睛。

大家看见?的更多的是他的癫狂。

沈肆又跟谁起了冲突,沈肆又闹了什么矛盾。

陆昀每天几乎是一下班就赶着去给自家小孩儿收拾烂摊子,好几次,他甚至还在开会,接到老宅那边的电话,不得不丢下工作前去。

烦不胜烦。

如果换做是别人,这个爱惹麻烦的小孩儿早就被一脚揣了。

但陆昀一直忍耐着,耐心的劝导着。

他也听见了那些流言蜚语,强力制止的同时,他也在疑惑,他到底有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沈裴的恩情远远不至于叫他如此。

然而青年看见?红着眼睛蹲在角落里的小孩儿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几?乎每一次的结尾都是一样的,青年无奈的叹气,揉揉小孩儿的脑袋,说道:“下不为例。”

这样的事情重复上演了无数次。

无数次。

直到那天,叶氏集团的阴谋终于崭露头角了,终于要成功了。

离成功只差那一步之遥了。

气急败坏的沈肆在诸多“恶迹”之下,仍然毫不犹豫的向叶然出手。

那天,嚣张跋扈的沈少?爷把叶家大少打了一顿,甚至直接将?陆叶两家合作的项目资料以及合同等全部销毁。

不翼而飞。

满城哗然。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猜测,这沈少?爷是不是失心疯了?否则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儿来?

但也有部分知情者缄默不语。毕竟他们都知道,叶然喜欢陆昀,沈肆的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少?年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挨训,一言不发。

陆昀只稍稍讲了两句,便歇了火,没再讲下去。

他连日的工作,身体早已负荷不住,下了班甚至也得不到片刻喘息,得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关怀小孩儿。

少?年坐的笔直,委屈的绞着手指,低声说道:“哥哥,对不起......”

他很?想告诉陆昀,告诉他叶家是狼心野心,叶家不怀好意,叶家想要害他。

他说过了,他几?次都和陆昀说过了,但是陆昀不信,陆昀没把他这样一个小孩儿的话放在心上。

那天,沉默好久的青年最终疲倦的说出一句,“我们离婚吧,好不好?”

这一句像是点着了炸/药桶一般,在青年面前一向温顺的少?年顿时发作起来。

大闹一通。

要不是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好,恐怕楼下都能听见他愤怒的哭喊声。

陆昀只得歇了心思,没再提这事儿。

心里却有些无奈。

其实项目事小,但是他不爱沈肆,如果沈肆这样越陷越深......

陆昀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答应沈裴的要求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可是当时小孩儿那个情绪,如果不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样危险。

不管什么难题摆在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陆总,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这感觉还会延续下去,再之后的日子里,他一次又一次的感到束手无策。

他对沈肆很?是头疼,然而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

两人的关系陷入僵持。

少?年感觉的到,陆昀离他越来越远了。一开?始,他似乎想要尽力回避和他的见?面,有事情也只是让李助理来处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坦然面对起来。

然而两人之间的关系经过那一次的争吵,很?难再恢复到从前。

即便是见面了,也总是相对无言。陆昀对此似乎很?头疼,他试图找一些什么话题和沈肆聊聊,沈肆也极力的尝试回应他。

然而总是生硬不自然,总是说了几?句后就哑火。

直到少年收到消息:陆氏和叶氏再一次开展了合作。仍然是之前那个项目。

少?年只觉得,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那天,少?年呆呆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月光冷清清的洒下来。

不习惯家里留佣人的少?年此时一人在这偌大的别墅里。

月光投下他沉默的影子,风在扭曲摇摆他的影子。

整座别墅犹如孤寂的坟场。

一只蝴蝶艰难的煽动翅膀,去凑近那一抹白色的芬芳,它在它身边飞了好久,最后力有不逮,翩然落地——

蝴蝶死了。

......

陆氏集团和叶氏集团的项目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媒体争先采访,一哄而上,为了完成KPI而努力着。

一开?始,所有人都对这个项目噗之以鼻,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准备看那个稳坐高台的男人跌落神坛,沦为笑柄。给他那近乎神迹的生平上狠狠添上一笔败笔。

然而他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惊艳了。

而叶家大少在这件事情里同样为人震惊。他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陆昀身边,豪掷三百亿,鼎力相助。

好一篇商业佳话。在这利欲熏心的时代里,还有人能为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拼上一把的,属实令人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就连官方新闻都对此事大书特书,举国上下都对这个项目有极大的兴趣。

沈肆木然的坐在家里看着新闻,听着记者满面红光的开?始高谈阔论,说什么新能源项目举世瞩目,我国走在世界前列,引领风潮。青年企业家年轻有为,是国之栋梁云云。

沈肆看着电视上的几?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脸色越来越惨然。

果然......能配得上陆昀的,只有叶然吧。

他算什么呢。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

后来,少?年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陆昀。

陆昀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沈肆再也没碰见?过他。

当?然,只可能又是躲着他不愿意见他罢了。

沈肆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觉得他的心死了。

从前那种热烈的足以烫伤人的眼神彻底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

沈少?爷变安分了。

每天只是在家打打游戏,闭门不出。

敲门声轻轻,沈肆放下手中的手柄,木着脸去开?门,却见到了他最意想不到的人。

少?年恶狠狠的磨了磨牙。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他怎么会期待是陆昀呢?怎么可能是陆昀呢?

开?了门,只见那好脾气的叶家大少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他眸中似乎有几?分歉意和内疚,他着急忙慌的开?口道:“沈肆,你走吧,去哪里都好,不要在呆在京城了。我会给你钱,你不用担心生活问题。快走吧,越快越好。”

哪怕是泥捏出来的人也有三分脾性啊。

他还没有和陆昀离婚呢,这外面的野花野草竟然都找上门来了。

沈肆气笑了,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叶然,你在他妈说一句,老子弄死你。”

少?年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恶狠狠的说道。

叶然更急了,“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快离开?京城,我晚一些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青年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三分哀求。

沈肆懒得理他,用力“砰”的一声将门关上,门外的叶然被震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然而叶然仍不放弃,仍然坚持的在门外敲门,他的声音甚至带了点哭腔,“沈肆!你听我说,你快走,京城不安全,有人要对付你,你赶紧走。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沈肆充耳不闻。

......

叶然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走了之后,沈肆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滩死水的状态。

每天都毫无波澜。

可似乎就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他这样的日子,连这样的日子都不让他继续下去。

某天,一群彪形大汉带着家伙破门而入,在沈肆惊恐的目光下,一个大汉拎着手中的棍子照着沈肆身上就是一棍子。

随后,两三个人涌了上来,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少爷一顿收拾。

少?年从他们口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令人心底发寒的事实。

作为当事人,他却是最晚一个知道的。

他被离婚了。

消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从前的仇家们个个都闻着味儿来,要狠狠的收拾他一顿。

沈肆遍体生寒,本应该害怕的要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却平静的可怕。

他甚至淡淡的想,原来叶然真的不是骗他,他让他赶紧离开京城,只不过是作为一个胜利者,对一个失败者的怜悯罢了。

叶然现在呢?会不会和他的哥哥在一起了?

他们也会结婚吗?

哥哥也会带他去陆宅住吗?

如果是叶家大少的话,那个踩高捧低的女佣人还会针对他吗?

沈肆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他开?始天马行?空的想,是从河上跳下去好呢,还是一头撞死的好。

不过很?可惜,那群人似乎没准备放过他。

将?沈肆打的半死不活之后,一个大汉手法娴熟的将?他捆了起来,丢到了面包车上。

沈肆出门的时候还看见?,另一波人同样提着凶器正要上门,看见?他被打个半死,被人丢上车的画面错愕了一下。

哦豁,被抢先了呢,沈肆漫不经心的想。

他仇家是真的不少?。

看来报仇这事儿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对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眼睁睁的看着绑架他的汽车扬长而去。

沈肆甚至都能想到他们要说什么了。

好无趣。

沈肆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之前打人打的凶猛的大汉此时倒是轻手轻脚的把他提起来丢在地上,好像生怕再一用力给他摔死了似的。

沈肆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哦,云松柏啊。”少?年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姿势坐起来,毫不畏惧的与这凶名远扬的拳王对视。

男人高高在上,而他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只能仰着脖子看他,十分不爽。

云松柏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蹲下,用手漫不经心的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啧,这么好看一张脸,给打成这样,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肆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松柏便大笑起来,“杀你?我杀你做什么?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沈肆歪着脑袋看他,眼神有点疑惑了。片刻后,他又顿悟了。对方或许不想承担杀人这样的罪名,只是打算狠狠的折磨他一通,再把他丢出去。

左右他现在无权无势,没有靠山,就是一根任人欺凌的杂草。

云松柏看着被打了个半死的少?年,也不禁牙疼起来,他屈指敲了敲小孩儿的脑袋,说道:“回头给你哥哥看到了,还不打死我。”

直觉告诉他,云松柏嘴里说的那个所谓哥哥,并不是陆昀。

少?年眸光一闪,阴沉沉的看着他,“你认识我哥?”

不管怎么看,眼前的这个人和沈裴那样的人,都是绝对毫无交集的。

云松柏难得的噎了一下,不爽的说道:“我和你哥哥以前是同学呢。”

末了,云松柏点点头,补了一句,“小学同学。”

沈肆,“......”

沈裴少年天才?,小学只读了一年,八岁那年他就直接办手续转到了沈父专门为他找的学院去了。

......

沈肆拖着一身伤,恍恍惚惚的在地下拳场住下了。

没有想到,危难关头,居然还是他曾经一度以为会弄死他的,最大的仇人帮了他的忙。

不知道云松柏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沈肆安排在了他之前和云松柏媳妇儿“私会”的那个房间。

沈肆,“......”

这是在暗示什么?

还在记仇?

少?年躺在床上,呆愣楞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黑暗中,云松柏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有人要搞你,我这里提前收到了消息。不过我也保不了你太久,你明天就去找陆昀吧。在陆宅呆着就行,没人敢动你。”

沈肆哑然,喉咙干涩的发疼,胸口阵痛,他甚至难以说出口,他已经被陆昀踹出门去了。

他的陆哥哥已经不要他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陆哥人现在在哪呢?”

“你不知道?”云松柏这回是真真实实的震惊了,他说道:“陆总日理万机,这回是去外地处理新能源项目的事情了。不过今天已经准备回来了。要不是这样,那些人也不会选择在今天动手。毕竟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末了,云松柏又感叹了一句,“陆昀是真有本事,这么一个项目,赚的钱你几?十辈子都败不完了。”

少?年嘴唇紧抿,不再说话了。他又想起之前看的新闻。

陆昀和叶然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珠联璧合,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他沈肆?已经是过去式了。

......

听说陆昀是凌晨两点的飞机落地到京城,云松柏打听清楚之后,便和沈肆说了。

天还未亮,凌晨四点多,云松柏派人开?着一辆小面包车送沈肆去陆宅。

两个大汉将?人放下就迅速离开了。

陆家的宅子独占一座山头,修建的十分宏伟。里面他们进不去,就只能将沈肆放在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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