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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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现在，丽素人回忆起当时男人回头那一刹，流泪的模样，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脏激烈狂跳得如一颗蓬勃的小星球。

『那是因为思念而落下的泪。那是因为爱才会落下的泪。』

它无关身份性别，无关伦理自尊，它只是自然而然存在着，没有人可以消减。

『它来自人的内心，是活着的证明。』

丽素人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她心里很清楚，但依旧无法自拔的深陷进去。

从那一天起，她开始尝试改变自己内向的性格，只因为她听说那位皇后性情活泼，能言善辩﹔

她拼命加强自身魂力的修炼，常常突破自身极限，伤痕累累，只因为她知道他看中的就是她卓越的魂力﹔

身为异域人，她从未接触过秦川女子拿手的女红，听闻他收下了西域绣房进贡的手织品，便铁了心熬夜研究穿针引线﹔

乐府奏琴的官人说过，皇上终日劳顿，易失眠，时常在就寝前召集琴师弹奏他最爱听的一首曲子。于是她也开始刻苦学琴，托人多方打听，想尽千方百计遂讨来那份琴谱，躲在房间里日日弹唱练习﹔

因为华兴宁是他的女儿，她开始加倍对六公主好。就像亲生姐姐那样不顾一切去保护、去爱她，时时刻刻为她排忧解难，好似这个女孩儿是他留给她的秘密宝藏一样……

当时七岁的华兴宁既是朋友，亲人，也是她倾诉的对象。虽然丽素人从未说出他是谁，但华兴宁也不追问，她反倒懂事的对丽素人笑道，“丽姐姐喜欢的人，一定是好人。丽姐姐喜欢的人，兴宁一定也喜欢。”

“等丽姐姐和心上人成亲了，再告诉兴宁也不迟呀。”

丽素人看着眼前的小娃娃泪如泉涌，便暗自发誓一定要用生命去好好疼爱她。

十五岁那年，丽素人第一次鼓足勇气，站在她爱的男人面前展示了自己最顶尖的魂力。

她精心准备的一曲“雪狐共舞”一经演出，技惊四座，那些灵性的雪狐围绕美丽女子旋转的画面，让众宾客惊叹不已，也让默默坐于一旁，当时还是少年将军的左月伤看痴了眼。

她以为那绝妙一舞，足以让自己在男人心里留下分量，可是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个男人是夜夜都去‘夜明珠玉冠宫’的。

痛失爱人的深情帝王，这么多年空置后位，不近女色，又怎会轻易因一曲舞就注意到她？丽素人擦干眼泪，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默默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在皇宫，十年真的是转瞬即逝的时间。』

二十五岁的丽素人，终于成为了丫鬟仆人口口相传中“活泼聪慧，机灵端庄”的五公主。她说话得体，性格外向，擅长女红针绣，琴技一流，魂力高超，在宫内虽不如三公主商月活跃，但因低调朴素的作风而广受欢迎。

十年，让一个懦怯的女孩，蜕变成光芒万丈的公主，也让一份无法开花结果的暗恋，变成一份磅礴的苦涩。

丽素人爱了洵皇十一年。

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年华里，几近占据一半的数字。

在遇到左月伤求婚前，丽素人原打算此生就怀抱这份无望的等待和悲痛，悄无声息孤独终老。

十年，在外苦苦抗战驻守的将军左月伤，也从满脸稚气的少年成长为有担当的男人。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怀抱丽素人十五岁时的画像，马不停蹄前往丽素人的东宫。

他迫切的、不顾一切的想立即见到十年来日夜思慕的人。

见到丽素人后，他又迫切的、不顾一切的想娶她。

左月伤爱了丽素人十年。

那是他一眼便心动的女子。在炮火染红天空的战场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活下来，活下来，然后堂堂正正回来娶她。

丽素人答应了左月伤的求婚。

最后一次，丽素人挺着胸膛单独站在那个男人面前时，她已经敢抬头注视对方的眼睛了。

依旧是位于权力顶峰的男人，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俊美冷淡的脸，只是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衰老的迹象。丽素人有些恍惚，啊，原来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而他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啊。』

丽素人苦涩的笑了。她慢慢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手肘平放，以公主之尊用最谦卑的五体投地式，温和的、平静的开口，“五公主丽素人，在此诚心诚意恳求陛下。愿陛下龙恩浩荡，赐婚于素人与左提明左月伤大将军。”

空气安静了几秒，却像过了好几万年一样长。在静谧宽阔的皇家大厅里，龙椅之上的帝君缓缓开口了。

“准。”

那一刻，有什么庞大的物体轰然倒塌，四分五裂。丽素人心里明白，她终是亲手送走了那个满脸泪水的小女孩。

那个在跳舞时目不转睛盯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而甜甜微笑的自己。

“哇，小玲小玲！距离上一次看公主跳舞已经是……十年前了吧？”

“对啊，公主不知怎么的，自十五岁之后再也没跳过那支舞了呢……”

“好可惜啊，明明是那么漂亮的舞呢！当我看到雪白的狐狸凭空出现，绕着公主跳跃时……都惊呆了呢！”

“对吧？！咱们的公主殿下真的很厉害啊……欸？奇怪，十年前公主跳这支“雪狐共舞”时，我记得是没戴面纱的啊？这样跳不就没办法看到四周了么……”

“哎呀，小玲你也太较真了吧？！说不定公主为了婚礼别出心裁改动了……你看你看！最上面……洵皇看得津津有味呢！”

“哇真的……洵皇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一样……这么认真的表情很少见呢，哈哈真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