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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清楚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近在半米的地方,突兀爆发出刺耳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尖叫声,痛呼声,慌乱的询问声,哭声,以及打斗声,如同大杂烩般哄乱。

——多半又是冲着姜小姐来的。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姜意眠发现更为细微的事实:

场内有人要杀姜小姐,傅斯行知道,霍不应也知道。

难怪他们以惊人的默契分别负责调换她的位置、顶替她的位置,以保姜小姐的安全。

他们都不准备让她死。

但他们都知道她会死?

这说不通。

灯光亮起,姜意眠被抱回轮椅,脚边躺着死不瞑目的贾小姐。

鲜血涓涓流了满地,霍不应低下眼皮子扫了两眼,以脚尖翻过她的手腕,露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血痕,以及深嵌其中的尖锐刀片。

“这、这是什么?”

“割腕?”

在死去贾小姐的手上看见了自戕的痕迹。

然而所有人心下明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救命,只会是谋杀,而非自杀。

“是你!”

路菲菲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红着眼往前扑:“姜意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贾小姐她的确想害你,但又没害成!你有什么气不过的,为什么下手杀她!”

周围见样儿不对,忙伸手阻拦。

她不管不顾,大吼大叫:“姜意眠!你竟敢杀人!你敢杀人!贾家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贱货死定了!”

“——闭嘴,吵死了。”

这头还没安抚好,那边霍不应揉了揉耳朵,又给摸出枪来。

大家伙儿一看不长眼的枪子儿更危险,赶紧就推路菲菲出去,返身劝他:“霍司令,别、别激动!您放下枪,有话好说,好说的。”

“别同小丫头片子计较啊,她、她肯定是被吓破胆儿了,鬼上身了,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对对对,您看我们这、这谁见过这种场面,别说路小姐,就是我们也吓得够呛啊!”

“这么多血啊!”

“贾小姐的尸、尸体怎么办啊?找谁拉回贾家?”

几个不学无术、但只专注败家,从未折腾出人命的公子哥们说着说着,脚软了,连带着后头几位娇小姐更惊惶。

年纪最小的那个,干脆哇一声哭了出来,嗓音又响又亮,吵得人头昏脑涨。

“霍不应。”姜意眠拉他:“把枪收了。”

霍不应不理,只对着拦路公子哥们说:“不找你们麻烦,把她弄回来就行。”

再拉,他还是不动,满眼压不住的阴鸷,漫笑道:“她这舌头生得不好,我今天替她割了,不关你们的事,改天让她爹妈挑个好日子再来霍园谢我。”

“霍不应。”

不痛不痒的口头侮辱,过眼云烟而已,姜意眠心平气和,且理智道:“她疯了,你冷静点。”

“还想和我比疯?”

不晓得用哪只耳朵听的话,霍不应唇角往两边拉伸,表情相当诡谲,像条狂犬病发作的疯子,笑嘻嘻:“那我得去她家逛逛,兄弟姐妹连着爹妈,哪条舌头不好,就拔哪条。”

“……”

难以沟通。

姜意眠果断呼叫:“傅斯行。”

出声的时候,没有特意去想,斯文败类样儿的傅斯行究竟压不压得住这条脱缰疯狗。

不过眼瞧前者施施然夺走后者的枪,告知在场所有宾客,今晚宴会到此结束,并有条不紊地安排起退场次序。

又不禁冒出‘傅斯行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早有准备?’的念头。

“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动手,省得你又不高兴。”

霍不应挂着脸,面上净是阴沉,分明自个儿才燃着滔天大火没处儿发。

“但你得跟我走。”

他上手推轮椅,被傅斯行拦截。

“松手。”

“该松手的是您,霍司令。”

傅斯行轻言细语,“您可以走,但小姐,不行。”

“礼金给了,作证人有了,今晚就算我们的订婚宴。”拨弄着姜意眠长长卷卷的发,霍不应存着几分炫耀,字字讥诮:“你家小姐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说话?”

“那是天亮之后的事,您可以明天再来。”

“反正不差这个晚上。”

“差的。”

霍不应烦了:“去喊野鸡来,让她告诉你差不差。”

傅斯行不紧不慢:“太太已经回房休息了,您明天再来。”

两只恶犬抢着骨头,谁都不肯退后。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旁若无人的原地对峙片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肉骨头。

“姜意眠,你说话。”

“小姐,您来做决定吧。”

他们给肉骨头选择的机会,同时森冷的注视着,无论谁被拒绝,都会伸出利爪把她撕碎。

姜意眠:“……”

本想跟着霍不应偷溜,试试能不能活着离开姜家,活着度过今晚。

谁料落得这情形。

拒绝傅斯行,傅斯行杀她。

拒绝霍不应,霍不应发起疯了也杀她。

怎样回答才能度过这个生死危机?

姜意眠慎重开口,才说一个字,眼中光影乍然抖动。

“灯!灯又出毛病了!”

“要掉下来了!”

“小心,小心啊啊啊啊。”

短促而尖锐的叫声。

冰莹又璀璨的水晶。

内径足有两米的奢华吊灯直直往下坠落,姜意眠位于正中央。

她看见霍不应与傅斯行伸来的手掌。

也看见在手与手、肌肤与肌肤相触的瞬间,空间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使他们离奇地与她交错而过。

看见倾倒的长桌、翻飞的蕾丝桌布;

看见扑地的酒、漫天落下的花瓣。

以姜小姐的双眼,她最后所看见的,是或茫然无措,或难以置信,或欣喜若狂,或怅然若失。

又或大惊失色的神色。

一切定格成画面,一帧、一帧慢慢滑过眼前。

这次是谁呢?

是傅斯行、霍不应不知情的手脚么?

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又装作不知道多少?

说起来,姜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么多人抢着痛下杀手呢?

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姜意眠重重摔在地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叮叮当当咣咣咚的玻璃碗盘碎裂声、咿咿呀呀美人真娇的柔媚歌声。

长发浸在醇香的酒水里,细细手腕边散落着玫瑰花瓣。

面庞被半片蕾丝盖住,唇色娇艳如樱,但她已经静静死去。

就像一张妖异而纯洁的画那样。

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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