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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浮微微一笑:“第一场比赛结果出来后,秦先生再适时出面,严肃阐明比赛的公平性,让他们明白愿意给我做模特是在敲打他们。既能竖立你高大的形象,也能保证后续打分的真实。”一点点让心理防线土崩瓦解才是最折磨人的。

“等采风活动结束,回去的路上我会不经意泄露富二代身份,使得方评委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秦晋竟然笑了:“然后呢?”

李相浮:“自然是回家告家长,让人彻底完蛋。”

一个老家伙,居然吃了熊豹子胆妄想潜规则。当初自己心狠手辣玩宅斗时,对方还不知道在哪里揉泥巴。

李相浮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一点都不夹带私人厌恶情绪,却在三言两语间,轻易奠定了方评委可悲的结局。

秦晋几乎没有犹豫,甚至击掌表示赞叹:“那就按你说的做。”

……

在哪里画让李相浮犯愁。

周围风景很有特色,可和秦晋不搭,他并不想画一幅简单的素描。

不知为何,李相浮脑海隐隐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荒凉,孤寂……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却总是和灵感失之交臂。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感受更加痛苦。

瞧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秦晋忽然道:“如果是想看到更独特的风景,我知道一个地方。”

李相浮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跟了过去。

两人徒步走了很远,渐渐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和秦晋一前一后走着,李相浮倒没有多少担心人身安全的心思,心神逐渐被前方的景象吸引。

“雪山?”

秦晋停下脚步:“想要走过去至少要几个日夜,就在这附近逛逛好了,天黑前我们回去。”

李相浮却是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总觉得前方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仿佛冥冥之中有声音在呼唤他。

最后关头,理性占了上风。

李相浮生生停下脚步,寻思着莫非从前那股热爱冒险的天性又被释放了出来?

他现在对失忆前处处寻找刺激的自己定位是关进笼子里的野兽,潜意识里,李相浮并不希望这只野兽出笼。

心神定下来后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很快发现新的惊喜。

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山脉,衬得近处天地间一草一物更加渺茫,个人同样如草芥,随风摇摆不定,

斜侧面是一棵断树,树木一半焦黑,从中间断裂开,可以想象到当初曾有一道天雷劈下,顷刻间夺走一棵古树的生机。

现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自然不会有被雷打得风险。

从他微表情中看出点东西,秦晋淡声问:“要站去那里?”

长发被吹得舞动,凌乱地遮住李相浮的表情,依稀能看见他点了点头。

秦晋的气质和这棵古树出奇得搭配,仿佛其本身便是从黑暗中抽出得一枝绿芽。他微微仰着头,露出喉结,细长的手指轻轻松松便解开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李相浮突然转过身,肩膀微微抖动,俯身做了几次深呼吸。

秦晋挑眉,语气中有几分稀罕地调侃:“这么激动?”

李相浮强迫自己忽视那种胸闷感,咬住下唇,靠着意志力控制住手腕,尽可能避免抖动。

秦晋眯了眯眼,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前脚还没迈出,便见李相浮伸长胳膊作阻止状:“我没事,是你身材太好了。”

说着已经开始动笔。

第一笔就跑偏了。

李相浮皱了皱眉,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秦晋挑眉……还挺有环保意识。

接二连三的尝试失败后,就像是第一次试着穿短袖,那种熟悉的窒息感萦绕在心头不散。

条件反射是很难改变的,譬如准备说悄悄话的学生会先看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在干什么,而李相浮仿佛有瞬间还置身女尊国,下一刻就会因为‘伤风败俗’被抓走追究责任,落到个人人喊打的结局。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坐马车路过长街,有人用草席拖着尸体往前走。

“出什么事了?”他掀起帘子问。

小厮去跟行人打探了一下,回来说:“有个画师穷困潦倒想靠画春宫图发财,没钱去花楼,便逼迫娶得夫婿做出各种不雅动作用来描绘。夫婿逃回娘家却被赶出来,无家可归最后活活冻死了,这会儿尸体正要被拖去乱葬岗埋了。”

李相浮抬眼看去,路边人正纷纷说着晦气。

“身子都被画在春宫图上看光了,这种不干净的竟然不找个地方投缳自尽,还跑回娘家,这不是给家族蒙羞么?”

“遇人不淑,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开始被叫去作画时,他就该以死相逼保住贞洁。”

在李相浮十岁前,当时的民风很严,直到后来换个位新女皇,社会风俗才开始渐渐放宽,开始允许男子改嫁。

往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的呼吸逐渐困难,内心以往压抑着的恐惧感被这片苍茫的天地无限放大。

李相浮逐渐开始不确定。

会不会他并没有穿越回来,现在只是酒醉做梦,而自己正在大庭广众下做些不雅的举动?

几丈距离外,秦晋脱下衬衫慵懒地靠在树上,略泛苍白的皮肤让匀称精瘦的身材显出另一种性感,像是微微闪烁着光泽的吸血鬼。

任何一个画师都会去赞美这样的黄金比例。

此刻李相浮的目光也确实仿佛胶着在他的身体上,再也没有移开。

这种极端的专注让秦晋嘴角有了一丝弧度:“你……”

啪嗒!

笔掉落在地上,一路滚到秦晋脚下。

眼看李相浮一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样子,秦晋快走过去扶住他。指尖接触到被汗浸透的薄衫时顿住:“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说着准备给他做急救。

李相浮抓住他的胳膊,勉强张了张口:“朋友,你……听说过晕裸|体症么?”

“……”

再三确定不是心脏问题,秦晋背起他往医院走。

“画,画板。”

李相浮还惦记着工具。

他趴在秦晋背上,脸蹭到后颈的皮肤,衬衫最经不起皱,原本就少系了几颗纽扣的衣领被蹭得朝旁边堆了堆,肩膀上光滑的肌肤暴露在李相浮眼中。

眩晕感更严重了。

“……好、好穿衣服。”

秦晋没有听见他的低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村落其实挺大,还有个小医院。

李相浮趴在秦晋背上,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提溜着画板,板面不时从秦晋腰间蹭过,就这样还含糊不清道:“绕着路走,别被其他选手看见了。”

他的狐假虎威计划可不能夭折。

听着背上人的碎碎念,秦晋险些被气笑了。

医院人不多,等抽血结果的时候,李相浮喝了几口温水,感觉好多了。

医生坐在对面询问:“突然头晕恶心?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李相浮:“偶尔。”

“头晕前在干什么,有没有做激烈运动?跑步,健身……”

李相浮下意识看了眼秦晋:“在给他画人体像。”

医生写病历的手停了下,虽然这个问题可能引起患者不悦,还是尽职尽责问:“就只是画画?”

李相浮点头,唇瓣在之前作画时不小心咬破口子,一碰就疼,他吸了口气认真问:“我怀疑……我晕裸|体。”

医生眼皮一跳:“说说具体情况。”

李相浮诚实回应:“他开始解纽扣时,我头晕;大概解到第五颗,我出了冷汗;紧接着衬衫被扔到一边,那时我已经呼吸不畅四肢冰冷,有那么一瞬间突然丧失了意识。”

“……”医生不可思议:“确定是在对方脱衣服后才出现以上症状?”

李相浮很肯定地点头。

医生是个中年人,顿时小眼睛一眯,上下看了眼秦晋皱起眉头。瞧着挺好的身材,怎么会让人引起生理性不适?

他提出一种假设:“纹身?”

李相浮立马摇头:“没有,他身材特光溜。”

“从前有没有不太愉快的经历?”

李相浮有感是受穿越岁月时代的束缚感造成,隐瞒下来依旧摇头。

医生也是无奈:“等验血结果出来我再看看。”

说着先叫了下一位病人。

离拿报告还有几分钟,李相浮和秦晋坐在长椅上,相顾无言。

面前偶尔会经过一两个人,秦晋突然偏过头:“我的身体,就那么不堪入目?”

“……”

李相浮表态:“是我的问题。”

秦晋收回视线直视前方,没有预兆问:“你信医学生晕血么?”

李相浮摇头。

秦晋用平淡的声音问:“那你觉得我会信美术生晕裸|体?”

前者还有可能发生,后一条出现的概率基本为零。

报告出来拿给医生,血常规一切正常。

“最近忌口,少吃点荤腥,注意休息别熬夜。”

李相浮只是点头,买了点陈皮口含着。

走出医院大门,他的呼吸早就平静,厚着脸皮说:“我好多了,应该可以完成这幅画。”

“医生让你忌口。”

李相浮下意识反驳:“但不是忌你这口。”

说完忍不住仰着脸,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表示歉意:“抱歉,我大概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逻辑混乱。”

一阵风吹过,清凉拂面,他半眯着眼,却无法从那片混沌状态中抽身。

千头万绪被身旁低沉的声音打断:“走吧。”

李相浮一愣。

秦晋斜眼看他:“不是要继续?”

李相浮张了张口,后知后觉抱着画板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种状态反而让他觉得很放松。

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也不用伪装情绪,甚至不用去费劲维持礼貌的笑容。坦白说,从眩晕状态出现的刹那,李相浮便试着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幅画,不让人注意到他真正的瑕疵。

只要秦晋不转过身,他就可以毫不掩饰神情中的疲惫和自我倦怠。

不知道是不是心声能够传达,这一路秦晋确实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只是偶尔在沿途看到什么独特的风景,会开口说上一两句话。

李相浮的心情重新开始变得放松,单纯地去欣赏自然景观。

秦晋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带他走了一条更加空旷的路,四周是适合诗人直抒胸臆的荒凉美感。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李相浮主动和他说了句话。

“从前来过几回。”秦晋:“这里几年如一日,几乎看不出变化。”

重新回到那棵被雷劈得焦黑古树下,李相浮吸教训,这一次不缓不急。一路走来的时间足够他放空大脑,再利用短短的一分钟,凭着想象让秦晋在脑子里脱了几十遍衬衫,从最开始得呼吸发紧,逐渐能坦然接受。

“可以了。”他说。

秦晋注意到解开扣子的时候,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嘴里念念有词,从口型上看说得大约是‘要坚强’云云。

面对李相浮那副似乎要上战场的样子,秦晋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身材。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李相浮成功进入状态。

他画画的时候嘴唇会微微抿紧,用看易破碎艺术品的视线不时在秦晋身上游移。长睫毛微微抖动,手上动作不停。

李相浮本身就擅长画光影效果,从构图到笔下人物的成型,没有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注意力一旦转移,暂时忽视了心理上的不适,李相浮的世界仿佛一时间只剩下对面的人和笔下的画。

专注,热烈,还有一点细碎的倔强。

秦晋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某个刹那。

他的表情变化被李相浮看在眼里,以为是累了:“你可以适当动一下。”

秦晋:“走两步也行?”

李相浮迟疑了一下:“恐怕不行。”

秦晋:“最大活动范畴在哪里?”

“眨眨眼,动动嘴……”说到最后,李相浮自己都说不下去。

其实微表情最好都不要改变,奈何两人已经在说话。

秦晋闭了闭眼,睁开时说:“继续吧。”

紧接着又恢复了他雕塑的状态。

秦晋身上有种深渊的美感,李相浮笔下这幅画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枯树是长在断崖边,天空滚滚乌云似要沉下来。秦晋站在树下,半边身体几乎与云海相连。

李相浮很满意作品的完成度,招招手表示完成了,本来想等秦晋走过来欣赏,因为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作品主动走过去,展开画纸:“怎么样?”

凌乱的长发随风散开,几根青丝不服帖地缠在秦晋后颈,带来一阵痒意。

“很好看。”他的目光有一小部分以余光的形式化在作品上,眼神更多是注视李相浮本身。

恰好李相浮抬眼,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他好奇问:“我脸上有东西?”

“眼睛。”秦晋:“你的眼睛很好看。”

李相浮微微一怔,同样的话,他以同样的语气跟李沙沙提起过,只不过那时是在形容秦晋。

往回走的时候,沉淀在两人中的气氛有些奇异,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对李相浮而言,这算是一种比较新鲜的体验。

到一个岔路口,秦晋似乎还有事情要处理,独自去往另一个方向,李相浮则选择先回去一趟。

路上想到已经出来几天,该给家里打个电话,拨通后那边竟然是李沙沙接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明天就要进去了。”

“嗯?”

“学校。”李沙沙说话不再像平时那样流畅,缓了缓打听起他的情况:“你那边顺利么?”

“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李沙沙随口问:“什么插曲?”

“我邀请秦晋当人体模特,他在我面前脱了衣服,然后我吐了被送往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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