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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最后一个山头,只见天光倾泻下来,笼罩整个碧瓦红砖的小镇。
花行、成衣铺、糖行、小酒馆,各色各样的店铺一溜排开,邀请着路人。
这个小镇范围挺大,也挺热闹,今天恰巧又是赶集日,街上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不在那边。”眼见巫夏头也不回地往这条街的深处走,陶子赫伸手拦她,下巴微抬示意另一边。
他的语气又隐隐地不耐烦起来。
“我只有摊位,可没有店铺。”
“现在人这么多,你的摊位还在?”
不久就有人解答了这个问题。
她和陶子赫走进另一条街,污水污血挤满街道的裂缝,烂菜叶、鸡毛鸭毛和被扔掉的动物内脏随处可见。
他径直走到一个打着瞌睡的小混混前,冲他耳边打个响指。小混混被惊醒,似乎是等他许久,一脸谄媚地拿袖子把地上擦干净,又替他把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才赔笑离开。
巫夏站在他后头,百无聊赖。
“你昨天为什么要打那个人?”
陶子赫正襟危坐,看样子不像卖菜倒像是要练功。
闻言他掀起眼皮,不料一截细白的手腕映入眼帘。
“这个,怎么卖?”
白衣女子扶风弱柳,皓腕似雪,目光盈盈。
陶子赫十分爽快地报了个数。
那女子买完东西,还频频回头,两颊微粉。
“你这卖的是美色啊。”
陶子赫哼了一声。
“轰隆!”
地面突然猛地振动起来。只见一个小山似的身形穿金戴银,在几位削瘦的男仆人搀扶下,艰难地挤过好几个男子,满头大汗“噗嗤噗嗤”地移了过来。
那几个路人被推了也不敢做声,只是纷纷离陶子赫的摊位远了些。
闭目修身养性的陶子赫睁眼,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那小山似的女子张大嘴巴喘着气,终于来到他面前,阴影完全罩着他,她捏着一方指头大的手帕,抵在面前“嘿嘿”地笑了两下。
“子赫啊,你怎么才来?芸娘可是想死你了。”她一边说一边甩手帕,夹杂着浓烈桂花香的白色方帕在空气里留下一道残影,眼见即将落到陶子赫肩膀时,他身形一退,堪堪避开。
“滚。”
对于这个自称芸娘的女子,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芸娘被骂了,脸上横肉立即狰狞起来,好歹没发作。
“别啊,芸娘我来买东西,你难不成还不卖吗?”
她得意洋洋地伸出一根堪比小树棍的胖手指,照着一只野鸡的脑袋就要戳下去。
陶子赫戾气陡生,比她还快一步抄起巫夏捡来当拐棍的树枝,“啪”一下敲在她手背上。
“不做你的生意,滚。”他音量不低,倒也不是暴怒,更像是一种不留面子的拒绝与驱赶。
“你个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给你脸不要脸!我都跟你爹娘说了,三两银子,来我芸娘这,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爹娘都同意了,你怎么还这么犟?阿猪阿狗,来啊!”
芸娘也是发狠了,“轰”地站起来,抬起小山一样的右腿踢他的摊位,“把他绑起来带回府里!”
虽然她疏于锻炼,但是吨位在哪儿。一抬脚,脚尖仿佛携带万钧之势,轰隆隆地朝竹筐踢去。
陶子赫伸手。一阵牙酸的碰撞声后,他右手手背通红,一大块皮被鞋底蹭掉,露出里面粉嫩的一层肉。
他抿唇,顺势借力,掐着她的大粗腿。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轰隆”一下掀翻在地。
大地震动,满地灰尘被溅起。
芸娘龇牙咧嘴,躺在地上翻白眼。
“臭小子!”阿猪阿狗勃然大怒。
二话不说,陶子赫把所有东西装进竹筐,朝西撒腿狂奔。
巫夏一边感慨陶子赫太嚣张,不识时务,一边呼哧呼哧地追他,“等等我啊!”
阿猪阿狗两个眼底乌黑,脚步虚浮的男人不知撞倒多少人,在芸娘的气急败坏声中,把巫夏和陶子赫堵在一个小巷子里。
“嘿嘿嘿,你个小白脸还敢勾.引芸娘,我告诉你,你这幅身子骨,可吃不消她!”
两人一脸淫.笑地盯着陶子赫,手拿木棍,“就让咱们兄弟两废了你,看她还愿不愿意养一个废人!”
“呵呵,猪狗。”陶子赫一呼一吸说话间,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气味,昨天那个把人往死里打的他,又回来了。
“我呸!”阿猪阿狗左右包抄,其中一人狠狠地举起棍子,当头落下!
陶子赫脚一蹬,龟裂的土块顿时灰飞烟灭,一块块黄土溅在巫夏身上。借助这一势头,他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摩拳擦掌,用完好的左手将全身力量,“唰”地送过去,直把那个阿猪打得一口银牙脱落,瘫死在地上。
阿狗见状一个旋身,暴跳而起,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陶子赫动作更快,他猛地回头,生生在空中掐住他的脖子,两手不断用力。
明明比他高,比他重,可阿狗还是毫无招架之力,他喉咙间很快发出呜咽声,口水顺着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
陶子赫眼睛通红,手上青筋暴突,指尖还在使力。
“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小,离地的脚尖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弱。
陶子赫被擦破的右手因为大力流出鲜血,他毫无所觉,乌黑地瞳仁倒映着一张红透了的脸,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
“你要掐死他吗?”
突然,一只白嫩嫩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顺着手臂的线条弧度,他回望过去。
巫夏叹口气,手轻轻一捏,陶子赫吃痛,再也握不住阿狗的脖子。
“扑通”他跟条死狗一样,瘫在二人身前动也不动。
陶子赫眯起眼,俯身接二连三地轰出拳头。
很快,阿狗鼻子里冒出鲜血,啊啊呜呜的,身下流出温热的黄水。
“打得不是你,所以你才拦!”陶子赫头也不抬,振振有词。
见到黄水,他厌恶地收回手,改为用脚踹。
“你再打下去,他就死了!”巫夏两只手推他,拦在二人中间。
“死就死,一条狗而已。”陶子赫盯着鞋尖的血,面上含着一抹轻蔑的笑。
“他死了你不得坐牢?你想几年都待在牢里度过?”
巫夏头痛地不知道该怎么做,看来他身边促使他黑化的因素还挺多。
这一天下来就遇到几个对他心怀恨意的人了。
或许是“坐牢”二字说服了陶子赫,他停脚,把竹筐捡起来,冷冷地“哼”了声,“走吧,真晦气。下次再敢来,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巫夏指指他筐里的野鸡野兔,“还卖吗?”
“不卖。”
陶子赫走在前面,巫夏跟上,她有心想问许许多多关于他人际交往方面的事。但是介于他此刻满脸愠色,又不是很想触霉头。
一通闹过后,现在已是正午,家家户户飘起炊烟,路上很少再遇到行人。
热浪滚滚而来,席卷全身,巫夏晃着两只手,有点难耐。
太热了。
怎么会这么热?
她走在树荫底下,顺手摘片叶子盖住自己的发顶。
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
她走得很慢很吃力,推着木车,似乎是想往街中心走。
巫夏目光落在木车上的碗——是酸梅汤。
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她已经二十年没喝过了。
陶子赫走着走着,就感觉衣角被人轻轻一拉。
他回头。
巫夏收回手,瞳仁微转,透露出几分羞赧与生动出来。她声音变小许多,微粉的指尖指着不远处的阿婆,“我想喝酸梅汤。”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甜甜一笑,“你买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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