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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笃思哑声。“可能是在梦里见过,可能是缘分。”她直直望着床顶,“你要?把我送回去吗……”说着,坐起身,一滴浅浅的泪珠从脸侧滑过,“出了那种事,我再也没有颜面回去了。若是离开?这里,怕只有上吊自|杀一死了之了。”

三皇子手足无措:“哎哎,不用不用,你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想怎么样都行,这里是我的屋子,谁也赶不走你。”

冯笃思微微一笑?。

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因着三皇子这句“谁也赶不走你”,冯笃思来的第一天就和掌事宫女起了冲突,给皇子守夜的宫女是最亲近的贴心人,冯笃思当天晚上就把人赶走,说自己给他守夜,要?报“救命之恩”,三皇子说:“你是来做客人的。”

冯笃思道:“我心?里安静不下来,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无奈,三皇子同意了冯笃思的请求。

被赶出去的守夜宫女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她生着一双绿色竖瞳,就像是狼眼睛,因为愤怒而极度缩紧。

守夜宫女站在廊下叫冷风吹了一|夜。

她也不吭声,就笔直站到第二天破晓,屋里响了动静,按照常理?,这时候守夜宫女应该挑起帘子,出来给外人打手势,让他们准备好热水和衣服,伺候皇子起身,但?新换了冯笃思,守夜宫女就冷眼看着,她倒要?看?看?,这个新来的能有什么本事这么耀武扬威。

谁知冯笃思出门,直接看?向昨晚的守夜宫女,冷着脸问她:“你站着干什么,该怎么伺候怎么伺候。”

守夜宫女道:“还以为您有多大本事,到头来还不得求人。”

又笑?。

“您别看着我呀,您看看?自己,三皇子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要?是责罚起来也别说是我们拖累你。”

守夜宫女又要?再说。

却叫冯笃思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打歪了脑袋。

冯笃思面上没有表情,在阴影里半明半暗。

“我叫你去。听懂了吗?”

这一巴掌惊醒了三皇子殿里所有下人,廊下少说站了二十个宫女,人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廊下两个宫女连忙后退传消息去了,不敢再看?他们。

冯笃思撤回到殿内。三皇子已经自己穿衣服,他笑?道:“我早就想自己穿了,每次一提她们就尖叫,说什么祖宗规矩不能违抗,哪有这么麻烦。”

冯笃思笑?吟吟:“说的也是,本来就是你的屋子,当然该听你的。”

又装作漫不经心:“我跟着其他人叫你三皇子,把情分都叫生疏了,有时候也觉得怪难过的……”话音渐渐放低。

三皇子思考:“这样吗,我倒是有个小名,说是我出生的时候不好养活,父亲给我起的,叫我猫,就好。”

他出声的时候在母腹里待久了,大脑缺氧窒息,脑子有问题,毕生智商和情商只能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父亲也怜惜他,时常“猫”啊“猫”啊的叫。

三皇子把衣服匆匆穿好。

拽着冯笃思往外走。

“我带你去看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冯笃思眨眼:“能让您讨厌,那一定是罪不可赦了。”

三皇子挠头:“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一见他,肚子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罐一样难受。”上不去,下不来,憋得要?死。

他们带着侍卫驱车离开?了皇宫,穿过中央的朱雀大道和纵横的高低房屋,在东南方的一片汪洋的黍子地里停下,青黄如波涛起伏的的苗从里伫立着一座学宫,门口三十六座高|耸入云的石碑交错林立,铁画银钩,字迹入石三分,历经风吹雨打而不朽。

不少学生停在石碑下,观摩,冥想,讨论。

纵然历经千古,而气势犹存。

门牌上高高写着几个字。

“黍下学宫。”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季学长要开?课了!”坐在石碑下漫步神思的学生们急匆匆从梦中惊醒,提着下摆就往学宫里面跑,三皇子也带着冯笃思跟在人群后面,顺着人流进了一间可容纳数百人的大讲堂。

待人已坐满。

皆翘首以待。

大门施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他握着一卷书,微侧面孔,从垂散的黑发下隐约瞧见起伏的眉目,他不修边幅,连头发都没有梳好,但?依旧有着让人目迷的炫目光彩,就像是无法被掩盖蒙蔽的珍珠宝石。

“大家好啊。”

他朝课堂上所有人打招呼。

接着又说:“哇,好多人。”季槐梦抬起眼看了一圈课堂:“一百,两百,三百人……不如我们这节课自习吧,大家看?看?书,做做笔记,互相讨论一下,也很好嘛。”

“不要?!”

众口同声。

接着就是七嘴八舌的讨论。

“学长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这么多问题,你有没有好好读书啊。”

“学长我不问问题,就想和你探讨。”“周围这么多人,随便找一个吧。”

“学长我们来看看?你。”“看?过了,我很好,可以离开了。”

“学长我在占星术上有点困惑,你能指点一下吗。”“学这种无聊的知识有什么用,我推荐你去隔壁炼丹室,学到就是赚到。”

“季槐梦!”

一道厉声破空而来,一个高大健壮带着四角布巾冠的男子站起,他气势汹汹指着,“你家中尚有父母,却悖逆人伦不肯回家,以致家中二老日夜垂泪,你是不是不孝!二皇子有招纳之心?,也曾礼贤下士,但?你不仅不同意还出言侮辱,你是不是不忠。”

“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所有烂摊子丢给哥哥和弟弟,让二人为你收拾残局,你是不是不仁。”

“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凭什么留在稷下学宫!”

“滚出去!”

男子一把将案桌投掷出去,目眦尽裂。

季槐梦微微一侧头。

那张桌子狠狠砸到墙上,断成两块。布巾男子的暴行引起众人反抗:“这里是学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滚是你滚才对!”

男子冷笑:“区区黍下学堂,不过如此,藏污纳垢之处罢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随着季槐梦出声,教室即刻安静下来,所有人转头,齐齐盯着堂前,虽然他毁誉参半,但?无论爱憎,没有人能从他身上拔开?视线。

季槐梦敲了一下手里的书。

“不忠吗。当时主动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是我亲爹,就是你口里那个每天在家里流泪的男人,我离开家门,不过是承袭父亲的愿望罢了!”

“胡说!老人在家中日夜流泪不止——”

“是喜悦的泪水。”季槐梦道,“人在悲伤时候流泪,在欢喜的时候也流泪,别跟我说你从来没有喜极而泣过。”

“至于不忠。”

“根骨检测那天二皇子说要收我为侍读,我想了想,像我这样没有学识的人还是不打扰二皇子的安静生活了,如果给他气出病来,我该多愧疚——此外,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常人誓死效忠的对象也只能有一个,一个人的心?灵主人也只能有一个,如果说,不听从二皇子的话就是不忠,那么皇帝又该如何自处呢。”季槐梦巧妙又无情地笑道:“如果哪天二皇子承接大统,再来问我忠不忠,也不迟。”

话到这里。

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四角布巾的男子坐立不安,急忙掩面逃开?,却又叫季槐梦喊住:“且慢走。”

“如果你不想当自己口里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来,到这儿,把地上的案桌扶起来放好,木头渣滓扫干净——还有,别忘了赔钱。”

“你这种仁义人可不能干不仁义的事,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大概要改到晚上了。

白天写着没什么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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