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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黍子、黄米,和?稷——小米一样是?不可缺少的主食。黍下学宫坐落在一片农田附近,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远处农舍鳞次栉比,隐约听见牛羊的哞声,青草香气混合动??的粪便气味。
学宫门前乘雁阵排列着几十块石碑,分别镌刻《诗》《书》《礼》《易》《春秋》的官方版本。这些经书自上古时流传,许多学者对?其中?一字一句进行考证,寻求“上古”“诸神”之真言,导致百家言论流传于世间,莫衷于世,繁冗陈杂,于是?黍下学宫取世间公认的一个版本镌刻于石碑之上,作为教学用材。
穿越石碑,跨过敞开的学宫正门,进入庭院之后?隐约听见学生?嘈杂的讨论声,正前方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四面通风,许多学生?围坐在一起争论某个议题。周维星朝朝着季槐梦指路,两人从旁穿过,池塘边绿草萋萋,几只鸭子在上浮水。
来到内务房里。
管事的老先生?朝周维星行礼。
周维星回礼,并道:“我来登记一个名字。”
“是?您新收的弟子吗?”
周维星道:“是?学生?,劳烦您给安排一处卧房。”
老先生??头,摊开小册子,登记名字。
黍下学宫并不设门槛,这里接纳四方游子,常聚集士人在此?辩论,有些人会?留下学习,有些人不会?,常住在这里的会?有一间便于生?活的卧房,不过因为人数众多,通常也要看先生?的情面。
“你以后?跟着我学习吧。”
周维星道。
他拿出一个白玉瓷瓶,里面倒出一个清香扑鼻的药丸,碾碎,合水,涂在季槐梦血腥的伤口上,再用白布绑好:“我教授《周易》下的占星一科,此?课常人不?学,唯有天赋异禀之人?窥见一二神妙。”
周维星抬起苍老的眼皮。
“你要做好准备。”
“以后?就劳烦老先生?了。”
季槐梦道。
他微微攥拳,手臂上的白布又?洇湿一块深红,叫周老先生?轻轻拍了一下手臂,不要调皮,他转身拿出另一块三角巾白布,绑住手臂做一个固定,这是?一个青衣小童跑进来匆匆行礼,道:“仆射没找到您,正在生?气呢。”
“说您怎么擅自离开朝堂呢。”
周老先生?道:“我去见他。”
又?嘱咐小童:“你好好照顾他。”
小童大概七八岁,圆眼睛黑白分明,聪明伶俐,他问?道:“我没见过你,你从哪里来。”
“外面。”
小童不满意:“你糊弄我。”
季槐梦:“我怎么敢糊弄你,你虽然?年幼,但心里的智慧说不定比我还高。”
小童满意挺胸。
季槐梦:“所以,有一件事,不知?道?不?麻烦你。”
小童道:“你说。”
季槐梦:“我想托人给家里送信,你觉得哪个人适合。”
小童:“唔,是?离家太远了,你回不去了吗。”
季槐梦:“差不多,我和?家里有嫌隙,不?直接登门送信,要机灵圆滑?的。”
小童思索一会?儿:“学宫里有个人挺勤快,也??激灵,倒是?可以推荐给你。你写好信直接给我就行,我帮你送过去。”
季槐梦:“那就谢谢了。”
小童拍胸:“你没有因为我年幼就看不起我,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
说罢,又?问?:“是?非常大的嫌隙吗。”说罢,急急捂嘴:“抱歉,我不该打听这些。”
季槐梦但笑不语。
他要写信给母亲,寄一声平安,免得母亲牵挂。此?外哥哥和?弟弟也要招呼一下。
……
黍下学宫厅堂,两面清风徐徐吹来,黍下学宫仆射甩袖,怒声:“你不?留下他,此?子不仁不义?,没有敬爱仁孝之心,冷如豺狼野兽,实在非人。我不同意!”
仆射闭上眼,仍?看见那些鲜红的血液飞溅朝堂,他见过砍头,见过断手,见过辩论时一言不合直接拔剑而出——但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心硬至此?,竟然?要硬生?生?刨出骨头来,和?父亲断绝关?系。……柔和?些,温顺些,圆滑些,才是?仆射喜欢的。
仆射倔强。
周维星更倔强,他道:“观测天象非常人?为,一个老旧古板,事事照传统而行的人不?适应时刻变化的天象。我见多了这样的学生?,只希望?找到非常之人,占星一术已经初现颓落,我觉不?让它毁在我手中?。”
“你不?这样。”仆射大怒,他终于说出心里话,“那个人已经被陛下厌弃……”
“好啊,若是?你因此?胆战心惊,那我就带着他走好了,走得远远地,不碍你仆射的眼!”
“我们这里是?学宫,无数古圣贤在此?探讨知?识,向君王进言为君之道,没想到,现在成了鹰犬走狗一类,因为君王的喜怒而战战兢兢——若是?如此?,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仆射拉住周维星,他满脸无奈的摇头,只?同意季槐梦留下。
另一边,天将府。
他们两个没有上大殿,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下午父亲回家,怒气冲冲召集所有族人,就要把季槐梦的名字从季家家谱上擦去。季启明和?季飞星左右一拦,挡着父亲的朱砂笔,问?发生?了什么,父亲咬牙切齿:“这个逆子,你就当他死?了吧!”
当即就用红墨在族谱上重重一擦,把“季槐梦”三个字涂得干干净净。
季飞星心里空荡荡,他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当即就要驱马出府,骏马重重嘶鸣,大哥拽着另一侧的缰绳拦下,“你现在去?做什么!不要冲动!父亲若知?道你也随着二弟出府,恐怕他下一刻就要革你的名字!”
季飞星怒急,额头冒出细细白汗,青筋尽露。
“大哥就这么关?心自己的名字吗,以往我真是?高看了你。”
“想来兄弟情谊也代表不了什么!”
这话就像铁钉一样掷地有声,冷酷的让人发寒,季启明怒极而笑,他以往从容、恭敬的面孔上竟也显出不逊:“蠢货!你以为你是?谁,你今天出门,明天父亲就要革你的名字,你以为父亲是?什么好人,他唯利是?图,见异思迁,在你身上得不到好处就贬低和?鄙夷你,你当下敢这么放纵,不过是?觉得父亲爱你——他爱你吗!你扪心自问?,父亲真的看重你吗!”
“你不?去,我?!”
季飞星张口结舌。
季启明拽着他的手拉下马:“你给我好好呆着。”
季启明出了天将府角门,一个拢着手、穿着补丁青衣的庶人拦住:“小的有一封信要交给贵府大公子……”他声音渐小,目光喜悦之色迸出,“小的是?黍下学宫的仆役,有人托我给您送一封信。”当即从包里掏出盖着泥印的信封,递到季启明手中?。
季启明屏退左右,拆开。
“请确认父亲是?否在左右,在,别拆。”
季启明心中?默笑,只觉得二弟和?以前一样灵巧。再往下看,眉头渐渐皱紧,二弟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了出来,并向母亲致歉,辜负了母亲的爱意和?关?怀,只不过他实在没法和?父亲共处,这样惨烈,也不过是?为了求个清静。
离开家里以后?他另找到了安歇之地,遇见了??好的老师,让众人不必担忧。
信尾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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