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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芹听了,更气,说:“我累死累活开个面汤铺子,辛辛苦苦赚的钱你全去买酒,我图什么?现在铺子也赔了,眼看积蓄没了,你是不是真想饿死?”
时镇倚着栏杆,沉默半刻,“你是相中谁家小伙了?”
卫芹立刻眉眼舒展,“邻村那个老王,你知道的,这一片就属他最有钱了,只是岁数大了点,又是丧偶,可他这个年纪对时南一定很会照顾的,而且……”她用指甲划了划时镇的耳朵,说:“老王答应聘礼给我们八万,这可够我们吃好久了。”
在山里能有这么多钱,好几年都不用愁的。
时镇看着地上摔碎的酒,挥挥手说:“那就由你安排吧。”
时南见他们二人回卧房里,悄悄把房门关上,她才发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原来在父亲眼里,她这个女儿还不如一瓶好酒,这么快就答应嫁给老王。
她在阁楼里的杂货堆里翻箱倒柜,继母喜欢在打扫房间时翻出她私下积攒的零花钱,若是攒得多了,她就会和父亲吵架,父亲还会据为己有去买酒喝,所以她将私房钱藏在少有人来的阁楼里。
时南将从杂物里拿出她藏的一包钱,碰到了旁边的一本书,掉落在纸箱上,里面夹得一封信也滑了出来。
时南好奇去拿,发现信封上写着:时南亲启。她当然认得是母亲的字迹。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中的内容全是母亲对她的思念,并希望父亲同意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若是父亲同意,希望他送时南到澄海市,上面有母亲的详细地址,和一些买票钱。
“妈妈。”时南轻呼一声,对母亲全部的思念涌上心头,眼泪簌簌落下,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这封信的落款日期是一年前。
信件未拆封便丢在了杂货中,很显然父亲不想让她知道母亲有来信,更不可能让她去母亲那里,她一想到这两日她的命运将被继母和父亲拽入深渊,只觉浑身发冷。
时南强自镇定地将钱和信揣入怀里,轻手轻脚地下了阁楼,去自己的卧房,简单收拾了行李,趁着父亲和继母入睡,悄悄地离开了家。
在关上家门的那一霎,时南像是躲避身后的洪水猛兽,一路狂奔去往顾明的家,顾明和袁姝马上要去大城市了,他们可以帮助她离开水镇,离开这个可怕的家。
她站在顾明家门口时大口喘着气,用力去拍打腐旧的木门,可是半响无人应,将隔壁邻居吵醒,石大妈打开自己家门见到是时南,打了个哈欠,说:“时南,你别敲了,袁校长和她儿子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顾明不是说明天走吗?”时南不解。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见他们走时很匆忙。”石大妈又打了个哈欠,进了屋。
时南紧紧握着手里的包裹,她既然逃出来,哪有回火坑的道理,虽然周身恐惧未减,但莫名生出勇气,独自走出了水镇,向着山路走去。
那似乎是一条漫长无尽的路途,时南背着朦朦细雨,走在幽暗的山路上,山间倒是没有野兽,但风中摇曳的树林发出巨大的沙沙声响,如同鬼魅,她只得揪着每一根神经,克服内心的恐惧,咬着牙走下去。
陡坡处几次脚底打滑,险些落入悬崖下,后来她回想当时,那样义无反顾的勇气恐怕一生只有这一次。
雨势渐渐停歇,山林掀起了灰蒙蒙的雾气,时南的衣衫早已潮湿,她望着黑幕般的夜色缓缓浮起一层灰蓝,她仿佛看见了天边的曙光已经朝林间的尽头洒落耀眼的光芒,仿佛看见了她人生幽暗的彼岸是微弱的希望。
经过一夜的徒步,时南终于到达了长途汽车站,买了最早的车票和两个面包,就这样匆匆坐上了大巴车。
当汽车平稳地朝着高速行驶开去,时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心情又带着紧张的兴奋,仿佛她背着的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可以甩开了去,将过往的一切都甩开了去,重新开始鲜艳的未知的,却不再相同的生活了。
她这样想着,困意渐渐来袭,没多久便在车上睡着了,晚上到达离镇最近的临县,再去火车站买票,最早的一趟列车也要凌晨四点,她在候车厅里消磨时间,因火车站鱼目混杂,即便有困意,她依然强撑着不睡,一直等到坐上火车,她的位置靠窗,可以看见荒凉的田间闪出一道新阳,将大地映照的满目金黄,好像黑夜无论多么幽深,都无法阻挡这新的光芒冲破云霄。
时南这场逃亡来得异常顺利,直到她到达了澄海市,找到信上留下的地址,走上居民楼的楼梯,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敲门,以为就可以见到她的妈妈,从此摆脱过去。
开门的人却是个满头卷发的胖大妈,冷眼看着瘦小的时南,声音透着不耐烦,“你找谁?”
“请问林青莲住在这里吗?”
“她呀,早就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搬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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