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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粗长的、布满倒刺与粘液的尾巴从他的双脚划过,轻轻地喀一声,是骨头还是经络被割断的声音?这条尾巴随之又滑了上来,慢条斯理地划过他的胸膛——微凉的感觉从胸膛一直延续到下腹。
他无法转动脑袋,却从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状态:马甲和衬衫、连同皮肤与肌肉,像张薄纸那样被轻易割破,鲜血涌了出来,然后是肠子、肝脏……
怪物的尾巴刺入他的体内。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纤细白皙的手掌握住他无法动弹的手掌。
湛蓝色的眼睛又一次和湛蓝色的眼睛对上。
然后微笑突然从干净的面孔传递到被鲜血染红的面孔上。
力量像泉水一样泊泊涌进里卡多的身体,失血过多的晕眩消失,被禁锢的身体能够行动,血肉模糊的喉咙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里卡多被固定在石台的双臂抬起来,他按住自己身体上方的怪物——怪物的面孔已经扭曲到极致,整个身体都在用力的挣扎着,里卡多感觉自己被对方尾巴刺入的腹腔位置像捅进了一把胡乱翻搅的利刃,从身体各部位争先恐后冒出来的汗水早就将他的衣服浸湿……他的双手还是稳稳的抓住怪物的双臂,哪怕痛得想在地上打滚也不放松一丝一毫。
怪物的挣扎很快就从猛烈变得迟缓,穿在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裂,里卡多和拥有与他同样面孔的怪物□□对视。他看见怪物的脸上——他的脸上——狰狞渐渐褪去,哀求与恳切攀上这张美丽的面孔……他的双手依旧稳定。
然后里卡多笑起来,并且直到此刻,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无可自拔爱上自己倒影的可不是我啊。我知道你的名,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伊泽克森,神圣时代的阴影之主。”
“斯坦维特!——”仿佛自灵魂发出的暴戾声音响彻伊尔伊索米山洞,而后,怪物的尾巴、身体、手臂、头颅,全部消失在里卡多破开的腹腔之中。
山洞彻底安静下来了。
里卡多松开自己因为抓握物突然消失而反射性握成拳头的双手,从冰凉的石台上坐起来,用一只手按住腹部的伤口不让伤口愈合,然后将流出来的肠子、胃……
“假装这都不是我的东西,假装这都不是我的东西……”里卡多感觉到了完全来自精神上的晕眩。他自欺欺人的念叨着,一边将视线移开,一边迅速用手将属于自己的内脏放回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然后松开抓着伤口不让愈合的手,狠狠松了一口气。
几乎将整个胸腔破开来的伤口在仅仅几分钟之后就完全愈合。
里卡多从地上站起来,这时候,周围的黑暗已经不能再阻止他了,他很轻易地就看见在自己前方仅仅三五百米的洞穴深处,一具巨大的枯骨被牢牢固定在石壁之中,而这些固定骸骨的石壁之中,正生长有密密麻麻已经铺成草地毯的苍白色双枝小花,这些学名叫做双头龙心草的苍白小花正在黑暗中静谧地盛放着,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
现在所有的目的都达成了。
获取双头龙心草,融合阴影之王。前者是为了他父亲雷特子爵严重的病情,后者可以归纳于为了他自己。
伊泽克森,神圣时代的异兽之王,人们因恐惧而将牠的子民称之为阴影,而牠则为阴影之主。
传说身躯有山脉那样庞大,血液的魔力如同沸腾的岩浆,躯体的力量足够颠覆世界,并确实进行了第三次灭世的异兽。
里卡多看着前方的异兽遗骸,长宽绵延万米的冽风山脉也仅仅是这种异兽的呼吸窗,牠遗骸中的一根牙齿,就仿佛有雷特子爵原来拥有的那间能容纳近百人的城堡的大小。
所有的人类对牠而言都渺小如同尘埃。
普通人、贵族、国王、武圣、法神,统统没有区别。
1500年前,牠被斯坦维特神锁进革马士大洋,囚困在喀什维树海之中。
1500年后,他通过自斯坦维特神时期遗留下来的方式,将伊泽克森从囚笼里放出来,再融合入体内,以身体做一个新的囚笼。
伊泽克森并没有消失。
阴影之主永远与这个世界共存。
他们只是融合,共用一个身体,他获得了阴影恐怖的愈合能力,也能使用异兽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而伊泽克森却很有可能在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将他完全吞噬。
里卡多收回自己看向巨大骸骨的目光。
他和伊泽克森的融合已经开始,两者的记忆开始对接,最近的记忆最先开始共享:他走进山洞、绘制用作召唤伊泽克森和给其供能的魔法阵,革马士大洋海浪冲撞岩壁的哗啦声,红眼蝠翅膀拍击空气的“普拉普拉”,无数人冲进岩洞的呐喊与死亡之前的哀求……
里卡多的目光自那些几百年中也并没有流失能量、生锈变钝的魔法装备与兵器上毫无停顿地掠过。他一拳击向身侧的岩壁,岩壁没有被撼动,但里卡多清楚地感觉自己的力量较之之前增加了两倍有余。
青苔自岩壁上长出时候的破土声音,与斯坦维特战斗时候的毁灭天地。
里卡多摸了摸手中遗传自母亲的空间戒指,戒指打开,他自里头拿出和之前进来时候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上。而后他又摩擦着这枚硕大的、整体黑灰并只镶有一个同样灰扑扑宝石的空间戒指。
“欧卜。”他念道。说不出的冰凉感觉自身体内升起,一直传到按住戒指的指尖,一道细微的光亮自戒面闪现,戒指中二层入口的魔法锁立刻吸收魔力并记录他的魔法波动。
第二层的空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笑容终于出现在里卡多脸上,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记忆还在相互融合,无数颠倒荒诞,色彩杂乱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旋转着。还有占据伊泽克森绝大多数记忆的,冗长的、单调的、寂寞的、使人发疯的,足足1500年的水滴声。
偏斜的朝阳从云层里跃上天顶,坐在洞穴外的安德烈不记得第几次去碰触洞口结界时,一道身影分开黑暗向外走来。
“里奇?”惊喜一瞬间就跃上安德烈的眉梢。
里卡多自洞穴中走出。他没有去管身旁的安德烈,而是仰起头久久凝视着天空上的骄阳,直到双眼都在光线的刺激下蓄满泪水之后,才略低一下头。
“没事吧?”安德烈关心地按住按住里卡多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手掌按着的地方仿佛有些潮湿和冰冷。
“没事。”里卡多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转过头面对安德烈,发自内心地微笑: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呢,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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