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冥王的私人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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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太阳和月亮，但阴间也有白天黑夜之分，只不过这里的白天，就好似阳间某个下雨的傍晚，昏黄暗淡，总叫人莫名阴郁。

孟晚烟不喜欢这里，即便已经住在这里很久，慢慢适应了常年的阴冷。她始终怀念那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感觉，还有春夏花开时，漫山遍野的绚烂颜色。

此时她正端着雕花镶玉的檀木托盘，走在长长的回廊里。精致的食盒中飘出诱人的气味，被风轻轻搅开，却是久久不散。

孟晚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你，以后便留在这里，负责我的晚膳，还有熬制孟婆汤。

毫无温度的声音回响在耳际。

那年，她就跪在冥王大殿上，脸色苍白，眼里盛满惊恐和怯弱：“不，我不要留在这里！冥王，求你放我回去，让我见见他吧。”

暗红色的地毯从她膝下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层层石阶。宝座上的女人凤目微眯，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来，墨色凤袍拂过丹陛上雕琢繁复的纹案，最后出现在她低着头的视线里。

头顶上方传来威严冰冷的声音：“抬头，看着我。”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捏起她的下巴，微凉的触感叫她不由一颤。女人强迫她与她对视，紫色的眸子里深邃如幽潭，“刚才，你说什么，嗯？”

淡淡的龙涎香气飘入鼻息，她就这么仰着脸，咬了咬唇，说道：“冥王在上，民女请求待到茗锦阳寿尽时，能与他一起投胎转世，来世再结尘缘。”

“再结尘缘？”对方勾起嘴角，语调戏谑而冰冷：“你二人已再无可能。”

她怔住，慢慢睁大的眸中映着女人冷艳的面容。

“你看看自己，与那些鬼魂有何不同。”说着手指微微用力，把她的脸转向殿门口。殿外，几个新来的鬼魂还在等候审判。她看着他们半透明的身体，瞳孔骤缩。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眼中泛起水雾。

对方放开她，悠然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于胸前，“刘茗锦会在阳间好好活着直到他阳寿耗尽，而你，已被本王重塑不死之身，脱离了六道轮回，将永远留在这里。”

“不……不行！”

“不愿意？这样的话，你心念的那个男人就会生生世世受折磨，永不得善终。”

“你！原来你竟是这种人！”

她惊怒交加，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怯惧，含泪斥道：“为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寻常凡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原本我今日便要同喜欢的人成亲了，你为什么要出现毁了这一切？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面前的女人俯下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薄唇轻启：“若我说是喜欢你的汤，你信么。”

……

夜风微凉，牵起衣角，吹散飘远的思绪。

走在长廊里的白衣女子脚步顿了顿，端着托盘的手慢慢收紧。檐角浮灯光华漫洒，她的脸浸没在这动人的光晕里，眼中却是一片冰寒肃杀。

“呵，喜欢我的汤……你这万恶的魔鬼。”

红漆柱子由近及远重重叠叠，长廊的尽头，就是溯宸宫，冥王居住的地方。

溯宸宫前有一片花田，里头的曼莎珠华似乎比忘川两岸任何一处开得都要艳丽。血色蔓延，似燃烧不绝的火焰。然而这一片火，却把它身后巍峨的宫殿衬得阴冷了。

白色的烟雾缠绕在地面上，掩映住青石板上雕琢的花纹，殿前六根盘龙石柱边各漂浮着一盏宫灯，蓝白色的光拢在门口静立的两个侍女身上。她们面容清秀，却没有血色。从雕花窗棂里透出的光也是蓝白色的，和入夜后冥界其他地方红黄交织的灯火不一样。

这个地方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森然寒意……叫人厌恶。

孟晚烟端着托盘绕过花田，停在殿前，微微蹙了眉。门口侍女见到来人，一齐朝她欠了欠身，低眉道：“孟大人。”随后便如常拉开门，等她进去了再合上。

宽敞得有些空旷的殿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冥王殿下沐浴后换了身花青长袍侧卧在软榻上，一手执着书卷，另一只手撑着下颚。广袖滑下，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藕臂，柔亮如波浪的墨发披散在肩头，有几缕垂在颈边。

低眉阅卷的人少了几分威严凌厉，显得慵懒而恬静，仿佛一只被顺了毛的狮子，正舒服地眯眼小憩。

闻见动静，阎幽并没有抬头，只在唇边荡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浅浅，稍纵即逝。

孟晚烟走过来，把食盒放到案台上，打开。食物的香味顿时扩散蔓延，叫人忍不住要去猜想今晚的菜色。那头的冥王殿下终于再难维持无动于衷的模样，放下书，徐步走到案前坐下。

“这几道菜之前从没见你做过。”阎幽看见今日异常丰富的晚膳，略微诧异。执筷夹起一片粉色如花瓣的东西放入口中，细嚼之下觉得甜糯清香，像是桃花揉入面粉中制成的，可吃完后，舌尖却会留下些酸涩，唇齿间残香依旧，若苦微甜，可谓奇妙。

“它可有名字？”心情还不错，冥王殿下开口问道。

“桃花依旧。”孟晚烟淡然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挑衅：“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做这道菜，是因为思念茗锦。”

阎幽抬头看她，凤目微眯：“是么。那以后就不要做这道菜了，本王不喜欢。”

“哦？那可难办了，我下厨做饭，向来都满含此情。”孟晚烟忽而勾唇，笑颜无邪。末了还耐心地讲解：“比如这道同心饼，这道好合汤，这道相思卷，都是我在念着他的时候想出的菜色。”

“你还在因为今日的事情生我的气？”阎幽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轻易被挑起了情绪。放下筷子，面色不善：“你做饭的时候会不会也想在里面下毒？”

“想。”孟晚烟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坦诚得叫人不舒服。”“那便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