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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里的消遣有限,加上过节,梅子和周仁辰能去的地方就越发少了。

两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游荡在灯火通明的街道,没一会儿就都被风吹成了红鼻子。

周仁辰还好,他是个体热的男孩子,身上的风衣又防风,除了露在外面的脸有些凉,并没感到多冷。

梅子穿的棉袄棉裤倒很保暖,就是不太隔风,所以她抄着手缩着脖子,冻得直打喷嚏。

周仁辰摘下礼帽扣在梅子头上,笑道:“冷吧?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咖啡馆坐坐,别怕,我有钱——”看梅子瑟缩着从帽檐下探出亮晶晶的黑眼睛,脸上还带着抗拒,他又抬手将帽檐按下去,“不要说你不会喝咖啡,也不要说不喜欢,实在不喜欢,咱们还可以点别的。”

说着周仁辰伸手拉过梅子的胳膊,让她挽着自己,然后扬着脑袋高高兴兴地往街角的咖啡馆走。

梅子顶着周仁辰的大帽子,眼睛都被遮住了。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扶扶帽檐,动作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从帽子上传来的,大概是他洗头用的肥皂味。

梅子嗅到这股香味,心情奇异地好起来。

她喜欢干净整洁的人。

咖啡馆晚上安安静静冷冷清清,除了服务生就只有悠扬的乐曲给他们作伴。

周仁辰点了两杯咖啡,两块巧克力蛋糕,两块草莓蛋糕,还有两份布丁,梅子坐在绿皮软椅上,连连阻止:“先生,咱们就两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吗?”她私心里还当周仁辰是拆白党,所以想到这笔账都要自己付,就有些肉疼。

“甜点永远不会多的!”周仁辰笑,“放心,我真的有钱,不会叫你破费。”

梅子倒没有被人看破的心虚,她取下围巾,道:“那样最好。”

两人吃东西的时候谁都不说话,有点食不言。

梅子叉块巧克力蛋糕抿进嘴里,眉毛拧起,周仁辰问:“怎么了?不好吃?”

“我吃不惯这味道。”

“那给我吧,”周仁辰将盘子拉过去,又把手边没动的草莓蛋糕给梅子推过去,“拿这个跟你换。”

梅子应一声,埋头就吃。她想,反正最后都是自己付钱,不吃白不吃。

两人你来我往,除了吃,别的话都不说。一直到十点钟,咖啡馆的服务生过来说要关门了,他们才擦擦嘴,准备结账。

付钱时,周仁辰果然没含糊,二话不说就从风衣口袋掏出皮夹扔给服务员让他自己拿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梅子看了,只在心底笑。她突然想,不管他是不是骗子,今晚她都得感谢他。

至少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让她一个人过。

两人并肩出了咖啡馆,梅子指指天说:“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周仁辰有些失落,用皮鞋脚尖蹭着地面的积雪说:“那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我明儿再找你吃饭,好不好?大年初一该吃饺子,我知道有家店的饺子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呀。”

你还吃上瘾了!梅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不用。”

周仁辰不依不饶,“怎么不用?大过年的,你是孤零零一个人,我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两个孤零零的人凑在一块吃饭,不就不用孤零零了嘛?”

梅子被他绕得头晕,心想这回可碰上缠人的了。她捂着耳朵大踏步往街上走,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他那串饶舌的话,她干脆闭紧嘴巴不说话。

“哎,你跑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周仁辰追上来,拿着帽子走在梅子身侧,大有不说服她不罢休之意。

梅子咬着后槽牙不吭声,她想他要是个猥琐下流的登徒子,她倒知道怎么对付,可偏偏人家讲文明懂礼貌,从始至终和她的互动都在正常合理的范围内,唯一不正常的点还是要请她吃饭,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

“你离我远点!”梅子突然停下来,握着拳头对周仁辰说,“我没工夫和你玩过家家!”

李一德既然不要她这个女儿,那她也不要他这个爸爸。从今以后,她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要考虑的事多了。李一德说得对,饭店不是长住的地方,她倒是想,可她的钱支持不了那么久。

妈活着的时候,她只知道钱好。大杂院三年,让她明白,钱岂止是好,钱根本就是一切。

没家人没朋友的苦和没钱的苦相比哪个更厉害,梅子说不好,就目前来说,她觉得还是没钱过冬要苦一些。

再说,她即便再怎么孤单再怎么缺朋友,也不至于拿个饭桌上认识的很可能是个拆白党的小子当朋友。

周仁辰瘪瘪嘴,可怜兮兮地说:“谁跟你过家家,我是认真要和你交朋友的,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

梅子差点被他眨巴的大眼打动,她摇摇脑袋,硬起心肠,道:“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怎么着吧?你受不了就走啊,又不是我叫你和我交朋友的!”

周仁辰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你混账!”

梅子重重冷哼一声,挺直脊背像个抛弃小媳妇的渣男一般大步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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