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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是在闹着玩,可陆载突然这样发难,夏见鲸脸上挂不住。他知道陆载说的字字在理,他本来就是无理取闹,可还是觉得委屈,他哭丧着脸往桌子上一趴,跟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手臂里。

陆载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敏感,不过话已经说了,他也懒得亡羊补牢。

看来康祁那几句话还是影响到他,他努力把涌起来的烦躁压下去,不停地跟自己暗示,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夏见鲸胳膊微抬,漏着缝偷偷瞧着陆载,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后,开始唉声叹气,并且声音越来越大,生怕陆载听不见。

夏见鲸递过来一个台阶,陆载抿了下嘴,却依然不开口。

夏见鲸先憋不住了,胳膊肘底下露出来半张脸,可怜兮兮地瞧着陆载,还朝他嘟了嘟嘴,“同桌……陆哥……”

夏见鲸在这两个称呼之间无缝切换,把不要脸的狗腿本事发挥到登峰造极。

夏见鲸眨巴眼睛,食指和中指半弯着搭在陆载的手背上,比了个跪地的姿势,“一声陆哥大过天,求你给我写两段。”

夏见鲸手指微凉,陆载的手背也不暖和,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火星产生。就感觉涩涩的一股压力,好像一块标准砝码放了上来,除了有点重量,没别的什么感觉。

陆载心里更烦了,他很久没有像刚才那样突然暴躁过了,当年被开除以后,他就因祸得福离开了C市,搬来X市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他和老人并不亲近,只有小时候短暂地承欢膝下,后来父母离婚后,他们便有近十年没再联系。他外公早年念的私塾,后来举家迁至海外,直到文.革结束才重归故里。老人骨子里满是关中书院的作派,平日里好舞文弄墨,陆载跟着他练了一年的篆书,性子倒压下来不少。

楼道里一场闹剧让他心底的石头错了位,底下压着的小洞一下子显露出来,洞里汩汩地往外冒着黑气,那些都是他一直压抑的恶劣情绪。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康祁,陆载可以继续摆他沉默寡言无事人的姿态,并不会因为这一点鸡毛蒜皮就对夏见鲸发难。

夏见鲸也许是跟野生动物呆久了,直觉要比理智发达,尤其对于人的情绪,哪怕很微小的变化,他都像小狼崽嗅到了血腥味一样,极其敏感。

陆载态度稍一软化,他立马就察觉出来。

“可以吗,陆哥?”夏见鲸嬉皮笑脸地磨陆载,熟稔得完全不像才刚认识人家几个小时,“求你了,就两段,你随便给我掰扯两段,行不行啊?”

陆载心烦意乱,不想再跟夏见鲸继续纠缠,他把那本热风扔给夏见鲸,“自己抄。”

“啊,还是这本?”夏见鲸蹬鼻子上脸,开始挑三拣四,“这个你刚才都说过了,我再写就重复了呀,你不是看了好多嘛,还有别的吗?”

陆载抱着胳膊,作势要拿回来:“你到底要不要抄?”

“要抄要抄!”新同桌怎么老是喜怒无常啊,夏见鲸撇嘴,不情不愿地把书拽了过来,然后拖长了音道:“谢——谢——陆——哥——”

后来几节课陆载都没搭理夏见鲸,夏见鲸除了听课,剩下时间都忙着拼凑他的读后感,也没工夫去纠缠陆载。

一直到放学,夏见鲸去给地中海交作业,交完作业回来班里都空了,陆载早就没影了。他只好把书装着,带回去了。

夏平在X市有房子,是以前学校给分的,不大,只有两室一厅,再加上近十年没有住人,四处都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衰败与心酸。夏平一时收拾不出来,便带着夏见鲸住在J大的招待所将就几天。

晚饭是夏平从学校食堂打包回来的,爷俩儿挤在招待所的小桌子上,将就了一顿。夏平像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白天在系里忙的焦头烂额,回到家还要操心夏见鲸第一天上学适应不适应。

夏见鲸挺喜欢学校的,同龄人要比研究所的叔叔阿姨们有意思。他被新同学接纳、包围,他半瓶子不满讲着野外生存法则,可大家却还挺爱听,这些都让少年生出不少虚荣心,以至于夏平已经吃完准备收拾了,夏见鲸还坐在餐桌旁反反复复讲他今天的光辉征程。

“你刚才说你同桌叫什么?”夏平突然打断了他,“是叫陆载吗?”

“对啊,”夏见鲸看着他爸,“怎么了?”

“应该不是,”夏平眉头蹙起,摇了摇头,“可能我记错了。”

夏见鲸也没多想,囫囵着吃了两口面又开始叨叨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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