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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买地
林旭看了邱晨一眼,见邱晨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脸对老爷子恭恭敬敬拱手道:“回老爷子的话,我家的院落偏在村东,如今家中有无成年男子照料,只大嫂一个妇人照料我们叔侄三人,家里原来低矮陈旧的篱笆就有些不够了,所以,我和大嫂商议着,拉一道院墙,也省的大嫂夜里因担心安危不得安睡。”
听林旭说的和他听到的一样,而且,所述理由也算是合乎常情。毕竟,家里没有成年男子,孤儿寡妇的是难免虚惊害怕,因此想着拉道院墙也不算过失,刘玉贵老爷子就抚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点了点头。
林旭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烦请老爷子予准,我和大嫂商议着,想把我家院后的荒坡地买下来,趁着这次拉院墙人手足,也一起圈起来……”
说到这里,林旭有些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说买那块地是为了建马厩,建鸡窝、香獐子棚舍吧?
邱晨含笑接了过来:“老爷子,不瞒您说,阿福爹虽然没了,但他在的时候,最想的就是看着我家小叔长大成人,娶亲成家……”说到这里,邱晨垂了头,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又吸了吸鼻子,这才接着道,“如今,虽说阿福爹爹不在了,我这当嫂子的却不敢忘了他爹的这份念想。于是,我就想着买下那块地来,虽说现在还没有财力盖什么二进三进的院子,但只要有了地,盖房子的钱我慢慢攒了就是。到时候,给我家小叔说一门贤惠温柔的妻子,也算是替阿福爹爹圆了那个念想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真真就把一个未亡人念念不忘亡夫之念,任劳任怨替自家小叔子盘算的贤惠妇人做了个十成十。那哀戚却坚强的表情目光,任谁看了也只能发一声感叹,生一丝怜惜,哪里还能再生什么别扭的心思。
刘玉贵当然也早忘了要给林家叔嫂一点儿警示教训的念头,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此言不差。嗯,那片荒坡也没甚用处,又是无主的荒地,我就做一回主,给你按二两银子一亩的价格买下来。”
说到这里,不等邱晨和林旭答话,刘玉贵老爷子抬头吩咐刘满银道:“去,叫上几个人,到林家后边量一量那边的荒地,顺便扛上几根木橛子,把地界定下来。”
刘满银见老爷子和林家叔嫂说的投契,心中暗自高兴,连连答应着出去找人量地了。
本来邱晨还想着连大门外的那片洼地也买下来,用于挖池塘的,没想到刘玉贵、刘满银爷俩说话办事如此麻利,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时间。略略沉吟了片刻,邱晨见刘玉贵老爷子开始和林旭商量着找见证,写地契,就借机带着两个孩子告辞了。
临走,还邀请送她们母子出门的季氏,到起门楼屋上梁的那日,去林家坐坐。村里盖房拉院墙都是大事,房屋上梁、院墙起门楼都算会搞个仪式,放几个炮竹,到时候,村里人也会凑了去祝贺,主家也会根据自家的情况,开两桌席面,或请一下村正村老,条件好的也有请全村人开流水席的。邱晨亲自邀请季氏去坐席,也是个极大地面子,季氏自然欢喜非常,忙不迭的答应着,到日子一定去。心里却打算着,明儿林家开工,就打发儿媳妇去帮着忙乎忙乎。
带着两个孩子,急急忙忙回到家,就见刘满银带着两个小伙子刚刚量完后边的荒山坡,正朝这边走下来。邱晨暗暗松了口气,调匀呼吸,微笑着迎了上去。
等听明白邱晨打算连门口也铺一下,以后用来晒药,所以想把大门外的一片洼地也买下来,刘满银居然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下来,吆喝着两个年轻人去量了地界,同样仔细地寻了木橛子界定了。
趁着几人丈量土地的时间,邱晨去了满囤家,将买地的事向满囤爹说明,并请满囤爹去做个见证。满囤爹自然没有二话,连连点头说买地是正事儿,不等邱晨离开,就背着手急匆匆走了。
邱晨回到家里,匆匆沏了一壶茶,恰好临出门前炖上的猪头猪蹄儿都熟烂了,邱晨拿了毛边纸包了三只猪蹄,走出家门,恰好刘满银领着两个青年丈量完了田亩,邱晨招呼着三人进院子洗手喝茶。
刘满银和两个青年看着院子里堆砌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垛,眼睛里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艳羡之色来。邱晨倒了茶递到他们手里,笑着寒暄两句,就笑着出言邀请:“后日开工,若是你们家里没有活计,还请过来帮帮忙啊!”
两个青年还没回应,刘满银却立刻连连点头答应下来:“林娘子放心,咱们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里有了大事儿,大伙儿自然要上门帮忙的。后日大早搁下饭碗,我就领着我家那几个劳力一起过来。”
刘满银都这么说了,两个青年自然也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
三人喝了茶,邱晨道了谢,拿出包好的猪蹄儿递到三人手里。刘满银笑着客气一句也就收了,纸包里的猪蹄儿还热乎着,散发着浓郁的肉香,两个青年自然也欢喜地收了。跟着刘满银一起告辞离开。
等刘满银回到家,将丈量的结果和刘老爷子说了,刘老爷子果然询问了一句,刘满银就把林家准备将门口的泥路铺一下,以方便邻居出入,刘老爷子也就点点头不再做声了。
这样两处荒地相加起来,林家这次购买的两块土地,分别是山坡荒地四亩一分,二两银子一亩;低洼荒地十二亩六分,因为低洼地不能出产,就按照一两半银一亩的价格,合算起来,一共就是二十七两一钱银子。比邱晨预算的洼地地价还低,自然知道是刘玉贵照顾了,自然感激欢喜。
算出买地银两数,林旭也没有丝毫异样,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足数足色的银子来支付了田价银。
刘满银在旁边看着林旭毫不含糊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更是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打算,好好地结交林家,不会错。
之后,就是林旭请来的徐先生和满囤爹、另一个村老一起作见证签字按了手印,签了地契。这前后将近十九亩的地皮就正式属于林家了。
几个帮忙的妇人,已经在周氏的调度下把活儿基本干完。邱晨回家,帮着她们做了做收尾工作,一边儿说笑,一边儿嘱咐她们,明儿再过来就不用家里准备做饭了,到时候都在林家吃,那些妇人们自然乐不得地答应下来。
各人洗洗手准备走呢,林旭跟在满囤爹身后也回来了。
一看到邱晨,林旭就从怀里拿出写好的地契递到自己的大嫂。邱晨也是满心欢喜,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就打开了,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土地所在的位置,田亩数,价格等等,最后有村正和林旭的签名手印,还有徐先生、满囤爹和另一个村老的签名手印。至此,林家院子后边那片荒坡,连大门外的洼地,就都已经属于正式属于林家了。
只不过,这张地契只在村子里有效,被人们习惯称为‘白契’。想要田产被官府承认,还要去县衙记档子,交了契银,按了县衙的官印,那才算是正式被官府承认了。那一份盖了官府大印的契书被俗称为‘红契’。
在邱晨展开地契看的时候,那些妇人们也都凑上来看上两眼,虽然她们都不识字,但不妨碍她们认识地契这种在农家特别重要的财产证明,再不济再不济,那几个红彤彤的手印也鲜亮的晃眼,让人无法忽视。
兰英这时也凑了过来,大嗓门老远就嚷嚷起来:“海棠啊,这是哪儿来的地契啊?”
邱晨对兰英这股子爱显摆的劲儿也是暗暗好笑,表面上却微笑道:“这不,炒药的地方太憋屈,就把后边儿那块荒坡买下来了,等院墙拉起来,咱们炒药晾药也能有个清净的地儿。”
这话一出,不用兰英说,青山和庆和家的就高声叫起好来。之前,每日炒药晾药,都在一个小棚子里,别说空间狭小憋屈,每天晚上还都要把晾药的竹箪收进房里,以免露水或者夜间下雨,若是有了专门的炒药晾药的地儿,照林家的习惯,一定会单独建个晾药棚子的,到时候,她们干活敞亮不说,万一遇上下雨什么的天气,也不用担心药材被淋湿,或者霉变之类……总之,她们不一定都能说上来,但下意识地觉得好处多着呢!
这三人高兴,旁边的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却也都一脸喜气地恭喜林家添置了家业。也有人啧啧赞叹,林家这日子是眼瞅着火腾起来了。还有几个性格泼辣的妇人,直接问林旭可定了亲,甚至有人直接把自己娘家的侄女拿住来说的花儿似的,把个林旭囧地抱着纸笔书籍狼狈逃回自己房间里去了。他这副样子,无疑更取悦了一众妇人,爆出一阵叽叽咯咯地笑声。
将这些妇人送出门,周氏带着青山、庆和家的一起开始做晚饭,邱晨和兰英则沏了茶,烧了热水,招呼满囤几人洗手喝茶休息。
杨树勇赶着马车在门首停下,第一个扬声笑道:“海棠这是又整治了什么好吃食,这香味儿一进村就闻到了!”
邱晨和周氏听到马车声都迎了出来,林旭也换了旧衣衫出来准备帮手卸车。却被杨树勇笑着撵开了:“旭哥儿,这儿你就别搭手了,正好两匹马儿跑出了一身汗,要好好溜溜才能饮水喂草,你牵着去山坡上遛马去吧。溜上一炷香,再牵着去河边饮了!”
马匹经过长途奔跑或者大力劳作之后,身上带着汗不能立刻饮水喂食,得由人牵着溜达几圈,等身上的汗水退去,才能饮水。若是暮春到初秋之间天气暖和时,最好给马匹洗个澡刷洗刷洗皮毛,更有助于马匹解除疲劳,也不容易积下病。
林旭生长于斯,虽然林家没有养过牲口,在村子里耳濡目染的,这些喂养牲口的基本注意事项还是知道的。再看两匹马儿今儿连轴儿拉了两趟砖瓦,都是一身的汗,鼻孔张得大大的,喘着粗气,显见是累得狠了。林升爱马,看了马儿的样子自然心疼不已,也就没有异议地牵了马儿出了门。
见林旭出了门,杨树勇回头对几个帮忙的汉子拱手道:“旭哥儿年纪小……”这是解释为啥不让自家人干累活了。
那几个人却没人计较,最是机灵的青山笑道:“杨大哥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都是从那么大过来的,哪能不知道十来岁的孩子不能抬扛重物的理儿,万一撅着压着,可不是闹玩的,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庆和也笑:“骡马可是大牲口,自然也得小心伺候,旭子这活儿可不能马虎!”
林旭这个年纪正值身体发育阶段,骨骼脆弱,干活也不会使力,若是冒然抬、抗沉重之物,很可能会伤了身体,落下病根儿,一辈子都会受病痛的困扰,甚至会成为长期缠绵病榻的废人。乡里的俗话把这叫做‘撅着了’‘压着了’。
邱晨也不多言,笑着打过招呼,点了准备好的火把拿过来给卸车的几个人照亮儿。然后,就返回去,两个水壶同时灌了水烧上,准备过会儿给干完活的男人们清洗和解渴。
其他准备好了,邱晨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掀开锅,随着蒸腾的热气,一股浓郁的肉香就扑面而来。稍等了片刻,待蒸汽散去,邱晨拿了一只大笊篱,伸进锅里一通捞,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肚儿就统统捞了出来。
那边,兰英和青山家的已经放好了大菜板,握着菜刀等着了,见邱晨把肉端过来,两个人笑嘻嘻地动手切肉。村里人讲究的就是实惠,心肝肺切成薄片,肚儿切成丝,肠切成段儿,一样一样装进备好的陶盆里。另一边的庆和家的已经切好了一盆白菜条儿、水萝卜片儿,统统倒进猪肉的汤中炖。一部分切好的杂货儿倒回锅里,又倒入一些猪血片儿,邱晨负责调味掌勺,调好味儿,再次盖上锅盖大火一阵猛炖。
另一边,周氏用石臼捣了半碗蒜泥。邱晨接过来分成两份,分别放入酱油和老醋,点入香油,就就成了最开胃的蘸碟儿,炖的烂熟的猪肉加了蘸碟儿,不油不腻,只剩香浓爽口,堪称绝配之物。福儿满儿栓子山子等一群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虽然一脸垂涎,却连满儿都没开口要,倒让一转眼看到他们这副小样子的邱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屈起手指在几个孩子的小鼻子上挨个刮了一下,笑着用小盆盛了些切好的杂货儿,同样也给他们弄了个蘸碟儿,让孩子们先上炕开吃。
两辆车得青砖青瓦卸完,正好水壶中的水都烧热了,兰英和庆和家的年龄大些,不怕什么,拎了水壶去给男人们倒水洗漱。
邱晨把一张方桌放在堂屋田地下,青山家的麻麻利利地把盛好的几盘肉、蘸碟儿端上桌,周氏则将酒倒入壶中,去灶膛里热着。林旭这会儿也溜完马转了回来,邱晨就让他去叫满囤爹一起过来吃饭。今儿新买了地皮,最初满囤爹估算的用料用工都要随之变化,吃着饭,正好顺带着把用工用料重新估算一下。
很快,十来个汉子洗干净了手脸进了屋,林旭陪着满囤爹也回来了,邱晨也一并让进屋,上桌安坐,又把热好的酒壶交给林旭,她就招呼妇人和孩子们进了里屋。
男人们上了桌,女人们也可以喘口气了。
招呼周氏和兰英三个,还有六七个孩子一起,在安置好的炕桌边挤着坐了。很豪气地端上一盆炖菜,一盆切好的肉片儿,然后笑呵呵地一扬手:“都摸筷子吃啊,行动慢了,吃不饱我可不管哈!”
邱晨就把方桌在堂屋里放了一张,
众人皆笑,孩子们嘴里塞着肉,小嘴儿油乎乎地忙乎着,还跟着嘿嘿笑。
这些人都是不是自家人,就是和邱晨相处较久的,也没人拘束、客气,各人拿了馒头,甩开筷子吃起来。
村里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大伙儿边说边笑边吃,饭桌上的气氛不用用心调节,就热闹的很。几个孩子眼大肚子小,很快就吃饱了。一撂碗筷,片刻都坐不住,叽叽咯咯地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兰英和青山家的都在后边嘱咐,让孩子们躲开那些青砖垛,那东西垮了可不是闹玩儿的。
吃饱喝足,几个妇人又帮着邱晨把碗筷瓢盆都刷干净,这才和男人们相跟着告辞。
杨树勇和林旭将男人商量的结果,满囤爹的新估算都和邱晨说了,又说,加长了院墙,又加了三间西厢,他明天再去砖窑的时候,得再定一些砖瓦。其他的木料、木工,则都由满囤爹寻找联络。
说完这些,杨树勇又疑惑问道:“后边儿的荒坡你买下来,可以扩进院子里,可院子前边儿那片洼地你买了准备做什么?我可是看了,那块地的地势低不少,要是做院子可要许多车土石才能填平,太不划算了不说,你们如今就这么几口人,弄太大的院子也没有用处。”
邱晨笑着摇摇头:“大哥,我忘记和你说了,前边那块洼地我买了不是做院子,不但不用填,我还要好好挖一下,把河里的水引进来,修个池塘……”
“修池塘?”杨树勇更加疑惑。他们生长于北方之人,对山石、土地远比对水更熟悉,水对于他们来说,可以喝可以洗可以浇地喂牲口,除了这些,印象中就没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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