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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甜那暴躁的脾气,被气得噌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靠——还让人活不活了?都给我闭嘴。舒榒駑襻”
那群女人看看她手里的枪,看看她那因为愤怒而痉挛着的面孔,都连忙低了头闭上了嘴巴。
桑红和莱利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景甜故意咚咚咚地脚步极重,把救生艇踩得晃呀晃的,那些女人惊叫着连忙抓了船沿边,看到她从船尾离开,她们七个人的队伍立刻就紧紧地挤挨在一起。
桑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一切,心底也觉得有些烦躁。
这叫什么事儿啊!
“景甜,别理她们了,咱们需要静下心来想办法,把我们仅有的知识用起来,努力找回正确的方向。”
桑红和莱利把位置让开,让景甜坐到了中间。
“什么人呐这是,咱们救人反倒成了大坏蛋了,真的很想把她们一个个重新掀翻到水里去。”景甜狠狠地说着,瞪了那群女人一眼。
莱利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拍拍:“别胡说,那咱们和那群恶魔还有什么差别?我知道你是直肠子,估计是被气晕了才胡说的,以后不要口无遮拦了。”
景甜咧咧有些肿痛的嘴巴,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再生气了。
“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海面上连个参照物都没有,我凭着记忆,觉得过来救她们的时候,北斗星好像在出现在那边了。”桑红说着用手指点了天空的一个方位。
“你这样一说,我也记起了,不过这船不知道在海面上打了几个旋转了,又没有任何参照物,这大方向估计已经错失了。”
莱利说着也仰头往天空看。
“瞧那边,亮亮的有点日出的意思。”景甜指着一个方向说。
桑红和莱利凝神一看,果然水天相接处有了点白白的、然后是五彩的颜色,她们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种浩渺又空阔的崇高美,让日出显得异乎寻常的神圣。
“那边就是东方了,我们在朝鲜和韩国的西北方,无论如何,往太阳相反的位置划,估计会离我们的国家近一些。”桑红喃喃地说道。
“嗯,再往西一些,就是我们国家通往东南亚的繁忙的海上航线,只要离那里近了,商船之类的就多了,我们获救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莱利努力地回想着她在海边住的几天里学习到的一些航海的常识,赞成了桑红的意见。
于是,桑红马上就负起责任来,把这个判断说给那群女人听,根据救生艇上的人来分配座位,让承重力均匀,不能因为那个人的移动,就让船摇摇晃晃地不稳。
说了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的命令,然后把十个人平均分成了两组,负责划船。
那几个老女人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大家都明白,她们的生死维系在一起,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争吵不休,是最没有意义的。
“你们可以躺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睡一会,我们值班到太阳到了正头顶的时候,就换你们来划船。”桑红说了分工。
“还是我们先来划船好啦,你们辛苦了好久,应该先休息一会儿。”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女人开口了,桑红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个女的她有点印象,应该是当初在底藏时候,第一个过来吃她们给的食物和水的那个风趣的女人。
那女人显然看到桑红的目光,对她和善地微微点头。
“这个活儿很累的,你们组的其他成员同意吗?”桑红问。
“估计她们不会有什么意见,不管刚才我们因为面对绝望,而发生过什么争执,可是我相信,你们三个女孩子都是很善良的;
你们从男人手中抢夺食物,分给我们大家吃,从绝望中给我们寻找逃出的路径,我相信,如果那船上的男人真的是好人的话,她们完全可以过去搭个顺风船,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众人都置身到这样恐怖的处境。”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优雅,带着让人信赖的逻辑性,主动拉近双方的关系。
“我也觉得她们不是坏人,你们想,咱们当初都要被那群男人逼得饿死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依然愿意把手中不多的食物分给大家;
她们三个加入,才扳回了我们被欺凌的局面,才让男人正眼看待我们,那几个面对我们的乞求哭诉连口水都不舍得施舍的男人们,转眼间你们就忘记他们的丑陋嘴脸了?如果仅仅因为他们死了,你们就忘记了他们的冷酷,那就太不应该了。”
又一个女人出声了。
桑红的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幸亏还有这样的头脑清醒的人,不然她还真的要难受很久。
“是啊,他们说自己是商船上的人,上到潜艇的时候,上边的人都死了,可是,我们听着外边不停地咚咚咚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应该想到,他们是不是在运送潜艇上边的财物什么的,既然潜艇上边的男人都死了,那么活动着的人就是他们船上的人了;
这么说来,他们在说谎,他们在搬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之后,应该是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把我们大家都救了出来,接到船上,你们想想那脚步声是不是停过一段时间呢?”
那个优雅的老女人又出声提醒了,她觉得必须化解开双方的敌意,不然,这样的绝境中,潜伏的怨恨会一不小心地会酿成惨剧的。
“你这样说,似乎确实是这样,在我们以为所有人都遗忘了我们的时候,那消失了的脚步声才又匆匆传来,毫不犹豫地奔向我们隐藏的房间,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咱们的人回来了,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对啊,如果他们不是潜艇主人的同伙,救助我们的男人又都死去了,她们三个人又没有遇到他们,潜艇上边的人都死去了,他们怎么能如此轻车熟路就找到我们大家呢?机关还是关闭着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打开?这是不是证明了,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不停地有人说出心里的疑问,都在质疑那商船主人的一番话。
毕竟一个见过一面的年轻人,对她们这些被救助的陌生人,说出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反常的不合他身份,不合生活逻辑的事情,很容易就让女人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其实我们三个人也险些被他们捉住,莱利比较机警,闪得快,我们一出现在顶层的出口,就被人用红外线狙击枪瞄准了脑门子,然后,我和景甜就被一群男人抓到了那边上的一个大厅里;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他们把所有死去的人都集中在那里,开膛破肚,景甜刚才说的话没有一句假话,他们是更凶残的刽子手,不仅荼毒生灵,连同伙也没有放过;
那个潜艇是属于一个叫白老头的家伙的,在捉到我们之后,他的手下就报告了捉到白老头以及发现你们大家的消息,然后我们就被他命人带下去,直接关押到了他们商船的最低舱,那里很多结实的一米见方的牢笼,手铐铁链什么的一应俱全;
我用飞镖开了手铐和牢门,把船上的机器破坏了,然后看到莱利划着救生艇在商船后边,就和景甜一起跳船,和她会合了。”
桑红用沉痛地语气把真实的情况给她们说了个清楚。
“我们明明知道沉船会有很多的漩涡,还返回来救你们,就是因为,我们不相信那个卑鄙的家伙,会在发生这样大的变故的时候,会把你们都带走,果然,他把年轻的女人都带上了,把你们留在了这里,我们九死一生地救了你们出来,还遭到你们的误会,换成你们,会怎么样?”
莱利接口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凶残恶毒的男人,他才多大啊,一会儿天使一样的慈善,一会儿恶魔一样的冷酷,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有女人在小声嘟哝着。
“绝对是一个人,就是那个当着你们的面被我打死的年轻人!”桑红说得毫不犹豫。
“看他的穿着做派,明白是世家大族的后代,怎么会坏成这样!”
一个女人说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其实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彬彬有礼的男人们,身上也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我的鼻子比较灵敏,确实是很难以忍受,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到潜艇上沾染的,哪里想得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有人又说出了一些破绽。
太阳一点点地在海面上升了起来,东方如同铺了金灿灿的碎玻片,粼粼地闪人的眼睛。
船上的女人们好像是消除了芥蒂,刚刚的不悦随着天亮,都一点点地散去了。
桑红耐心地教给她们怎么划桨,会让船跑得更远。
然后她们几个人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蜷缩了身体躺着睡一会儿。
到中午的时候,她们懵懵懂懂地被晃醒,莱利给大家分配了食物和淡水,她们就换了班,开始划船。
大约在海上又漂了五个多小时,天空开始慢慢地变成了深粉色,并逐渐蓝色过渡,最后成了紫色,轰然之间,太阳就沉入了渐渐变暗的地平线,看起来太阳的形状也变大的很多,就像一个橘红色的漂亮的柿子,水水的,透透的,看呆了一群女人。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怎么那两只救生艇都不见了?”莱利小声地问桑红。
“被漩涡吸走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桑红卖力地划着船桨。
“被吸走了一只啊,另一只呢?”莱利纳闷道。
“难道你想被它看到,被上边的枪噗噗地打头吗?”桑红没好气地说,任谁在这样的寂寞无望的地方,都无法有好心情的。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在海上的混的老油子了,看不到,是不是说他们已经很快地往他们认定的安全地带划了,对于航线,他们比我们熟悉得多。”莱利看她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干脆地说了。
“我觉得他们会往海盗横行的三不管的地带逃,和咱们的方向不会一样;再一次遇到,你以为我们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桑红扑闪了一下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觉得这样茫茫然地胡乱走着,还不如追着那条救生艇的影子走。
“算了,命运让谁死去,让谁活着,都有定数,我们草原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说一个人诞生的时候,阎王爷都是先造了他的寿命和死法,才让人投生人世的。”
莱利眼神罕见地茫然,她忽然很想她们那贫瘠落后的部落,想那扑上去软哄哄的草地。
没有人再说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在盼望什么。
她们在水里起起伏伏地游荡着,救生艇渐渐隐入了粉红和黑色混合的暮色里。
桑红焦急地等待着暮色降临,因为她急需要小便。
太阳最后的一丝经过水面反射的光芒终于消失在天际,桑红赶紧拿了船上的一个敞口的金属汤锅走到了船沿边。
让她万分沮丧的是,虽然夜幕降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这海面上,那黑色却有着各种纹路,还伴随着各种光源阴影,还有船上在她身后的各种眼光。
夜晚丝毫没有起到遮蔽的作用,这让她很苦恼。
不幸中的万幸,船上的都是女人,毕竟她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处境,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个默契的礼节,相互之间顾左右而言他,尽力不往桑红的方向看。
面对最无情的自然法则,她们都选择了忽略和理解,都顾忌着彼此最后残留的一点羞耻心,在灾难面前,她们都不再那么苛刻了。
桑红完成了这件艰难的事情,浑身放松了不少,之前,她从太阳将要落下开始,就在盘算着怎么小便,所以她的大脑不怎么够用。
北斗星已经出现了,莱利惊喜地告诉大家,她能凭着北斗星的朝向判断她们此刻所在的大致方位,她们白天的前进方向没有错。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活跃起来。
桑红也顺便用开玩笑地语气说谁要是有需要,就可以到那个座位处取出容器用。
桑红坐回自己的座位不久,莱利就打开了两瓶罐头,一组分了一罐,然后又分给她们半个小面包,为了表示公平,她让那个优雅的女人过来陪着她给大家分发食物。
她们这两天的日子本来就惊魂不已,今天白天一天的努力操劳,很多人都累得浑身发痛、口干舌燥,那点面包竟然硬的没法下咽,硬得像石头。
桑红把面包一角含在双唇之间,直到它软化,然后再一点点地咽下,她的喉咙有些发炎了,咽一口咽喉就痛得受不了。
她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像黑色的金丝绒一样的带着质感,无数的星星在天幕上闪耀,上弦月的弯钩优雅地刺破了天空的黑暗,像一张笑歪了的嘴巴,无穷无尽的苍穹此刻显得比大海还要辽阔。
在这样的渺如一粟的境界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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