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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方可飞教导:“追女孩子,亘古以来,不外几种办法。”他以一种得心应手得近乎“呻吟”地道,“好的办法,只要管用,其实一种就足够有余了。”
王二牛听到这里就心急了:“好的话也不需要多说,有什么直截了当说了便是了。”
方可飞立时表达他的不满意:“你老是插嘴,到底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心急的狐狸吃不到熟葡萄。把朱姑娘追上了手,到头来是谁逞了心愿?对师父这般无礼,看师父还教不教你?”他倒老实不客气地当起王二牛的“师父”来了。
这回一向桀骛不驯的王二牛倒立即“受教”,垂手道:“好好好,方夫子教,我听就是了。”
“第一种,就是水火互济,阴阳合璧。”方可飞这才感到满意,所以也志得意满地“授课”了,“那就是表达你的刚,吸引她的柔。她再怎么强悍,都是个女子,心里还是需要男子汉的保护。一旦让她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就会芳心暗许,万丈深情均化作绕指柔了。”
他转首严峻地问王二牛:“问题只在于你了。”
王二牛正听得眉飞色舞,突见方可飞几乎是鼻子贴近他鼻尖、口气喷着他的嘴巴、眼神几乎要强灌进他的眼睛里地说,“问题乃在,你算不算得上是个大丈夫!”
“嘿嘿,不是,不是!”王二牛呼着大气,牛般的大目反视回方可飞,“我不是?那么,天底下就没有真丈夫这回事了!”
方可飞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给王二牛的大口气迫退了一步。王二牛“乘胜追击”地问:“怎么了?我怎么让她知道我是个如假包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刮她两记耳光再来安慰她吧?”
“很简单。”方可飞胸有成竹说了四个字,“英雄救美。”
王二牛一听这四个宇,就立时陶陶然入了迷,半晌才记得问:“怎么救法?”
“‘斧头帮’和‘兄弟盟’不都恨透了朱小巧吗?他们定必要剪除这个叛徒的,”方可飞慢条斯理地说,“你表现英勇的机会还会远吗?”
王二牛用手大力摩挲着下颔,他觉得自己雄豪的胡髭正在裂土而出。
方可飞则觉得自己的脑汁每一滴都是金色的,现在每一滴都凝固成金光。
两人相视而笑。
呵呵呵呵。
这是一种预祝成功的笑,只不过,王二牛是笑他自己必然能成功地当一个救美英雄,方可飞则笑他自己实在算无遗策太聪敏了。
倒是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陈妖精和王庚面面相觑:“怎么?大方居然是恋爱专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他失恋过好多次,伤心过好多次,他自己也遗忘他的失恋和伤心有过多少次了。”
朱小巧的美,向来带点倦慵。
她的头发略为蓬松,星眸半合,像还未完全睡醒,而且眼底里还藏着一个以上的梦,你若在这时候跟她交谈,但不单是在跟她一半醒着的神态对话,还得阅读她另一半未醒的梦。
朱小巧总是无心的。看人一眼,是无心的。专心吃着东西,也无心的。她穿的衣服,令人适然的感觉,不过那也只像是无心造成的。甚至连她的生命都是无心无意的。
她也常常跟人说:“我?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严麻子命丧滴水湖后,她没有呼天抢地,也没矢志报仇,看来严麻子的死并没有在她心坎里造成什么激荡。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别人觉得她依然穿着她向来爱穿的宽袍大袖时,却让人觉得她比平时伶仃,比平日孤寂,比平常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朱小巧依然故我,她对什么事和人都不依恋,她曾跟何小婉说过:“人生一世,匆匆荏苒,便过去了,什么都不许依恋,这样才不会伤人伤己,对谁都会好过些。”
她没什么嗜好,只偶尔走走宠物店子,去看看鸟儿、狗儿、猫儿甚至蟋蟀、蚱蜢、蚕虫儿。
隔邻就是花店。
可是这女子仿佛不喜欢花,她一次也没有进去看过花、买过花。
“花这么美,人绝对比不上,看了会自卑,不如不看。”朱小巧跟柴依琳曾经说过,“买花是不好的事情。把活生生的花硬折了下来,就算用水养着,不数日也凋谢了,多伤人情。要是种花,太费神了,这种心我费不起。”
她宁可观赏活蹦蹦的宠物,不过她也只是看,不买,不养,不带回家。
但经过瓦子巷的时候,她总会过去看看。
看看那些黄嘴蓝翅膀的鸟儿。
看看那头眼睛灵得会说话的狗。
看看那只翻着绯色肚皮睡觉的懒猫。
她也要看看店里买宠物的人,那家人都很妙,他们一面吵架一面做生意,跟猫狗声闹在一起,成为一种浑然而成的天籁。
她喜欢这种吵杂嚣烦的声音。
这才像在人间世。
她也喜欢这儿的气味。
一种什么味道都有的味儿。
喜欢这光在嘴里骂得要生要死,但从不致伤害彼此感情的一家子。
所以只要她经过这儿,总是要进来转一趟,已成了习惯。
她觉得这儿别有天地。
自有一股机趣。
她每次来这儿,不会将任何一只猫,一只狗买回家去,但却都做一件事:她一定会放走一只小动物,不管那是一只猫、一只狗,还是一只鹦鹉。
当然,她已事先付了账。
不过,她决不承认那是“买”的,她的目的旨在“放生”:“没有任何人可以用钱买下任何生命。生命是平等的。占有另一个生命,不管用什么代价和力量都是不公平的。生命只属于他自己的。你可以杀死一个生命,但不可以把对方的生命变成你自己的。我只是用钱换回它们应有的自由,所以,我并没有‘买’下它们。我买不起。”
有一次,王二牛见她那么喜欢小动物,就问她何不一口气全都“买”下来抱回家去养,朱小巧就说了这样的话。
当然,朱小巧也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得很清楚。基本上,一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也不一定弄得清楚,是以才有“外敌易灭,心魔难御”一说。
朱小巧出身与贫民窟,幸得严麻子另眼相看才得以离污泥而成莲,她本身就为那些“能以银子买一个女人的身体”的事感到十分不平和愤怒,也曾在恶劣的环境中绝望地挣扎过,所以她更恨透了樊笼里的生活。
所以,她对这些小动物被困于囚笼之中,最想做的事,就是将它们放了。
她一个人,不能放尽所有的动物,她唯有在可能的情形下,每一次去,放一只。每一天放一只,这是她能力所及。她不做她能力所不及、徒劳无功的事。
由于钱她已先付了,“小作为坊”的人都习惯了她的奇怪举止,大家都引以为常了。
人就是这样,再奇怪的事,只要天天发生着,也就不可怪了;同样的,本是正常不过的事,只要罕有少见,一旦发生,大家都会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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