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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未能对柴依琳一偿夙愿,真个**。
他在离开之际,却做了一件事:
弹了一指。
这一指,是解开了柴依琳受制的穴道。
他啃不下的东西,也决不让人占了便宜。
想到这女子白而柔而娇小的**,他在毡袍内的躯干,忽然炽热了起来。
就在这儿,宋江火速报讯,传来了两道消息:
一、一切已布防好了:“七杀手”已到其六,还有当世六大高手中的闫不虚亦已赶到,就等毛丰源来!
二、李逵回来了……
低头垂首一向是他的掩饰,也是他的本领。谁也不知道他在低着首的是盘算着什么,还是掩饰着什么。
别人的低头可能是因为气馁或缺乏信心,他的低首决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一种莫测高深的姿势。
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好友,因为他了解别人。任何人都当他是知交、知音,甚至连大奸大诈的郭山龙,都当他是唯一至交,但却没有人是他的知心。
重要的是:不是他没有好友,而是他不要任何人是他的好友。
因为他的心是不让人“知”的。
别人当他是相知,并不代表他也当别人是知交。
他一生下来就低着头,颈脊不能竖直,令人怜悯同情,可是他却说过这样子的话:“我生下来不是求人谅解与同情的。
“一般成功的人活着是去做该做的事,但我活着要做的是最该做的事,甚至只做该做而别人不敢也不能做的事。”
这就是他。
他就是田飞。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郭雪遣她三名婢女和另一名不住拿湿巾抹脸的俊脸凸腹的汉子,抬着一顶深黛色的轿子疾行入“振新堂”来,然后跟田飞说,“这个人曾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现在却是我们最重要的朋友,这个人全世界、整个江湖、偌大上海滩里的人都在找他,然而他却在我的身后,你的眼前。”
然后她问:“你猜是谁?”
田飞垂着头、缩着膀子、屈着腰脊,似乎分外能感受到那问题重若千钧。
“那就应该是他了。”田飞低沉的语调、配合了他低首,仿佛在垂目审视挂在他胸前的一方白色透明的水晶。
暗红透紫的那一块在王宝和酒楼里给唐奥运一指打碎了,但碎了那紫的还有这白的,毁了那一块却还是有这一块。
然后他说的三个字亦有重逾万钧之力。
他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柴少云!”
郭雪似呆了一呆、怔了一怔。
她似乎也没料到田飞会料得到,而且一料就料到了。
“你是怎么料到的?”所以她问了这句话。
没料,田飞乍听这句话,却明显地吓了一跳,好像鼻尖给一块烧热的炭火炙及一般:“真的是他?”
郭雪点点头。
田飞跺足,终于仰天长叹了一声。
他难得抬头,在夜色里,眼神依然明亮,眼色之丽,直夺美人之目,占尽粉妆铅华,悠亦不及之。
唐奥运一出住所,王庚忽然摇摇欲坠。
陈妖精连忙搀扶着他:看到这结义兄弟浑身是伤,不觉潸然泪下。
“你要撑下去啊……兄弟!”
“对不起,五哥,请原谅我……”
“今儿你做得很好啊……你救了我、救了柴依琳,还要我原谅你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柴姑娘的……可是,若不如此威胁他,只怕姓唐的既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柴依琳。他着了我几记,任他绝世本领,也得要去回一口气,迫出内伤,我这下相胁,让他正好有台阶下……若然没有把握,我还真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哪。”
“我知道……初时我是不明白,现在都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了。”
王庚艰涩地一笑,一笑,血水就自嘴里涌出来。
“我一直对你都有误会。……自从上次‘振新堂’要吞掉‘小北门’的一役中,你临阵退缩、遇战脱逃,从此我对你就有戒心,怀疑你的勇气和诚意……就算在老林寺之役里你表现勇悍,负伤救人,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摒弃对你的成见……”
“那不是成见。我确是临阵脱逃,我的确是怕死,我的确是放弃了与朋友并肩作战的机会。如果硬要说理由,那就是:那时我父母尚在,我们王家当时在上海滩里受到方小龙等系人马的排挤加害,我不得不留着有用之身来护着他们……我们‘王家’,仗着先祖打下来的名声,看起来比谁都受礼遇,谁都怕了咱们……但在江湖上,谁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了方树铮这等‘大败类’,江湖汉子谁都看不起咱们,不当咱家是真正的江湖人物……哎!”
王庚忽然痛得叫出声来。
“你怎么了!快别说这些了!是我不好,都是我误会了你……”
“你没有……确是我懦怯、我不好、我自私……我那时确是想:跟小北门有什么好?万一个不好,就英年早逝,给‘振新堂’的人杀了、整了、灭掉了。我想,你们‘七道旋风’里的兄弟,都没有顾碍,但我不同……我还有父母、家室!我只是一名世家子弟,又不是十足的江湖中人,我只要好好地活下去,干啥要抱着一齐死?所以,我就没有……我愧对潘大姐,我惭对众兄弟们……我怕死,我贪生,我不敢牺牲……我觉得我自己才是聪明人,我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我不要永久俯从于别人门下……”
“我明白,我明白……”陈妖精看见王庚一口气说到这里,已出气多入气少、神智仍清醒,神气已在瞳孔散乱,只能垂泪地安慰他,“谁不是这样想过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这样想过,只不过,每到要害关头,我认为活着不如活得好重要。那关节上来时,我总会选择了我良心里要做的事:人生里总是难免一死,做了违心背义的事,活着也不痛快,真是何苦?何必?这也许就是白道、黑道中人不一样之故吧?刚才你说‘王家’是黑.道中人,其实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白道上的汉子都远望尘莫及呢……”
“也不是。我只是看开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味钻营,老望出人头地,不惜离义弃信,但我能赚得什么?反而内心不安,活得一点也不惬意。真怀念当日跟‘小北门’的兄弟姐妹们,弹剑高歌,快意恩仇,不知多好!原来人生不是为求俗世功名、世间富贵,而是快活就好!我也放下了。父母大人去之后,妻离子散,只我一人,孤身何惧!要生要死,自来自去。我更自在了!所以豁得出去,敢跟‘赵钱孙李’战,敢与上官云斗,敢在这儿唬走了唐奥运……纵这一生算是短了一些、促了一点,也是不枉了。看来……”王庚惨笑起来,流血甚惨,仿佛要流尽他体内的血才能止休,“我不能跟你们再比谁的脚趾甲长了。”
“你……你别这样说……过去我……我错看你了……要比喝粥,谁也比不过你!”
“呵呵,看来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我还有一样比你们强……”
“兄弟,你要撑着,毛老三快来救我们了。”
“我已等不到那时候了……”王庚强笑了一笑,裂了的一张脸裂了个裂开的笑容,“请恕当老弟的我闲上一闲,早些放下去吧。我要散功了……说实在的:我到底还是为逞这一时之勇,仗一时之义而死,在世种种纷华,人间种种盛事,我都无法一一体味领受了,梦幻空华,天火烛照,我今也不止有悔呢。兄弟,如有来生,来生再会了……”
“不!”
王庚倦极了地笑了笑,又笑出了血。
“不!你要挺下去……”
王庚充满歉意地握了握、紧了紧本来捉住陈妖精的手。
“不……”
这是陈妖精第三次叫出“不”字,但他同时听到一种声音:一种炒豆子般的爆裂声响。
然后王庚整个人抖动了起来。
像一条离水的鱼。
他整个人颤哆着,这时际,爆豆的裂响更密集了。
陈妖精狂吼道:“不行,不行,你不可以放弃!你还是那么自私,那么自我,那么自命英雄!你说去就去,这时候,教我一个人怎撑下去……”
但王庚的身躯已静止了。
已兀然静止了。
全然不动了。
陈妖精呆住了。
愣住。
直至窸窸窣窣声的传来,有人慵倦惺忪地问:“怎么搞的?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天……我的衣服呢?”
然后是悠悠忽忽的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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