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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妹两个就随意取了书来观看,卫长嬴想着舅舅既然说不一会就打发了客人来,怕也看不了几页,便挑了本薄的前人诗集。哪儿想到宋羽望那边却是被绊住了,等她把诗集看完了也不见人来说,转头想跟宋在水说话,却见她拿了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入神得很,就不打扰她了——横竖这书房极大,就在书房里转悠起来。

她观看片刻,忽然发现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落款正是舅父名讳,便就站住脚仔细看了起来:先扫一眼画,却是一片浩大的

荷花与荷叶,其势汹汹。荷花本是君子之花,恬淡宁远,然而这画中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浓烈。碧意森森、红花艳丽、白花惨淡,三色辉映出凄艳绝美之意。

卫长嬴乍看之下竟下意识的呼吸一窒,竟有点儿心旌摇曳,定了定神,就想道:“外头也挂了好几幅舅舅画的荷花,怎么和这儿的都不一样?若非笔法细看还有相似处,只观意境,竟仿佛出自两个人之手一样。”

她不由自主去看画上题的字,字还不少,洋洋洒洒的占了好大半幅地方,细看时竟是一篇悼念之文,却是七年前写成的:因为开篇就说了时间,是“壬戌年仲夏,熏风送暑,明月满楼。余中夜闻歌,酣视于窗前妆台,似睹卿卿之影,狂喜、乍醒,怅然扼腕。起而研墨,旋书思情”。

下边便是正文——

“郁金苏合久不焚,绿绮焦尾累年尘。

妆奁钗环金色暗,腕上红丝痕迹深。

记得当年玉手系,谑言缚却十三生!

夜半梦回疑卿来,欣然欲践旧时盟。

烛下孤影,惜红颜而薄祚;镜中霜鬓,恨吾寿之绵长!

仰中天兮,沐皎华而愈凄怆;忆初嫁兮,窃私语而夜未央。

时诺永好,结发同老;鸳鸯被在,圆月空照。

扶朱栏而心怫郁,俯莲池兮肠将断。

芰荷田田浩荡,熏风徐徐芬芳。

虽是夜亦汹汹,故知昼而灼灼。

昔携卿上兰舟、转桂桨、拨翠盖、荡红葩,入莲深处。

斯时也,携绿绮、架焦尾、奏管箫、击玉缶,采莲剥菱、嬉水掬鱼,或戏曰:“能掬鱼入掌,憾匪能沉鱼也!”

卿佯怒,素手擎荷叶,兜水以泼余,夏裳漉漉,且笑且还。清声摇波上,藕裙耀夏光。

尔今莲池依旧,月皎于天,惟兰舟烧、琴缶藏,只余悲箫!

——芙蓉花在,香魂似来?清歌渺渺,思卿皑皑。

中夜泣笺,情深难写;记得前诺,同穴并列;幽冥黄泉,候我蹀躞;来生来世,永无分别!【注】”

卫长嬴先看了那意境浓烈凄绝之画,复看这深情悼文,不免心潮起伏,暗想:“怪道舅父丧偶之时正当壮年,外祖父膝下又只他一个嫡子,纵然有两位表哥与表姐,到底不够子嗣兴旺,竟也不肯续弦。原来舅父对舅母这样深情,这悼文固然是七年前写的,可到如今还挂在了这书房的壁上,看这上头片尘也无,显然是时常清理的缘故。可见舅父对舅母竟是无时或忘,自是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父亲现在腕上还缚着一截红丝绳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在水也放下了书,走了过来,望着这幅字画,悠悠的道,“据说母亲在时喜欢拿红丝绳编作手环给父亲戴,因为编织的太多,父亲当时都戴不完。后来母亲去了,父亲一直戴着,到现在都还有,戴旧了的也不扔,俱好生收了起来。”

卫长嬴叹道:“舅父与舅母情深如此,舅母真是可惜了。”

“是呀!”宋在水抿了抿嘴,轻声道,“你一会见着父亲别提这事,也别提这画……每次提到母亲,父亲虽然嘴上不说,然而总归心里要难受上一阵子。”

卫长嬴不意舅父至今都没捱过丧妻之痛,不禁凛然,忙记了下来,问道:“舅父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了。”宋在水道,“你看这画看得是太入神了罢?方才冬景过来说了,你竟没听见?”

“既然这样,那咱们回花厅里去等舅父罢?”卫长嬴还真是没留意到冬景什么时候进来禀告过,她想既然宋羽望到现在都听不得旁人提起亡妻,自己在这书房里观看到他悼念妻子作的字画,还是不要叫他知道的好,便提议道。

【注】作者自己写的,作者水平有限,请自动自发拿它当道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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