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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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恩客虽说长得阴鸷了些，手中却持着春香楼东家的金字小牌。

要说在春香楼中可以出示、使用的小牌，金底的银底的、金边的银边的、金字的银字的……林林总总不下十几种，无一例外地代表了来者的尊贵地位，需要楼中给予特别照顾和优待；至于照顾和优待的标准，则根据不同小牌所对应的等级有一整套繁琐而周密的计算方式。据说，这种向尊贵客人发放小牌的方法与这套让人眼花缭乱的算法都是从东家那里传下来的，东家便是靠了对人性的深刻洞察，方能制定出这种最能刺激客人消费、偏又极为合理的经营准则，在商界上如鱼得水、屡获成功。

只不过，再完美的制度，也需要执行者的自觉才行。

比如现在。

那人手中的小牌只是银底金边，上面有个金色的“审”字。这代表了来人并非外客，而是个东家较为亲信的“经事理财”人员—照东家制订的等级算下来，无非是个“翡翠经理”；只享受十八级特别照顾与优待中的第六级，与享受第十二级待遇的“钻石经理”、第十五级待遇的“金钻石经理”还相差甚远。

可偏偏就是对这个中下阶的内客，楼中主事之人竟然启用了第十八级的最高招待规格，不得不让知情者想起这样一句话：所谓规矩，生来就是为了让人打破的……

这其中的缘由倒也简单，此人是被派来查账的。准确地说，是代表东家，对春香楼的经营账目进行五年一次的清点审查。

青楼账目，极难做得干净；每一次清点审查，主事之人都不免会被人抓到些把柄。至于对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眼中掺不进半点沙子，便要看楼中是否侍奉招待得周到，是否能让来者满意舒心；几十年来，尽皆如此。

对于楼中的头牌姑娘们来说，却又是个往上爬的机会。

这些奉命查账之人往往是东家亲族中欲将委以重任的年轻子弟，又或是劳苦功高、深受东家信任的亲近之士；若能被他们看中，做个富贵人家的妾室，哪怕豪门似海、内斗惨烈，也比留在这里任千人骑、万人压，年老色衰之后更要担心生路要惬意、舒服得多。

因此，她们服侍起这些人来，也便再没了头牌的架子，或是以清秀脱俗之貌示人、或是以骚媚动人之姿色诱，莺莺燕燕、各施绝技，比起一年一度的争花魁之夜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哄得那中年文士满心沉醉在温柔乡中，早已忘记了人间花开几许、岁月几何。

那中年文士正是沈云勤记恨已久的彭厉轩！

自投入万仙殿门下，他先是筹划了蜀中之事，又作为万仙殿遥掌武林的关键人物，很是尽了一番心力。他拜下的师尊乃是丰德上人之徒，前些日得丰德上人之命，给了他这块金字小牌。

丰德上人本名姓冯，除仙道修炼外，平生最大的嗜好便是赚钱。这春香楼，连同江南东道的其他数百处产业，都是丰德上人在几十年时间里利用各种手段赚下来的，更在他的手中经营得有声有色、愈发红火起来。此番名义上让彭厉轩代表他来春香楼查账，实则不过是送给自己徒孙一个肥差，以奖励他这一年多来对万仙殿的贡献。

正因为对前因后果都心知肚明，彭厉轩当即笑纳了主事之人的格外奉承，只略扫了几眼账目，挑了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便在这春香楼中放浪形骸，尽情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