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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没走山道,趁黑走在山林中,讲叙着自己的经历。
李善载在突围中被冲散倒地,他干脆不再跑,趁黑趴到尸体中装死躲过一难。他给魏四带来个好消息,他见到有很多净军士兵跑到了山林中,这说明都有活命的机会。
祖天定没说自己怕死,见突围不出便跳下马,换上士兵服装,是装死到金兵离去才爬出。只说被敌人砍下马,醒来后金兵已散去。
其余人的经历大都相似,大家也都是在逃出途中被金兵发现给俘虏的。
魏四的介绍也很简单。就是跳到山崖,被树枝救了性命。
人多了,虽不敢大声说话,走路小心翼翼,但热闹许多,温暖许多。
今夜很黑,莽莽北国山林中,这群战争的幸存者带着希望向故土前进。他们很疲惫,他们很心酸,他们很悲痛,然而因为那个希望,他们忘记了一切。
将到天明,已成为这支队伍领袖的魏四下令找偏僻处歇息。
次日晚出发,夜间穿过虎栏岗,没遇到金兵,顺利到达鸦鹘关。
“我们是明军,快开城门!”祖天定大喊道。
灯笼举起,守兵喝问:“何人?”
祖天定大骂:“老子辽东都司祖天定,快开城门。”
守兵忙去通报沉睡的守城将领,他不耐烦地道:“待天明再说。”
士兵只好到城头如实告之。
“龟儿子的。”祖天定气愤大骂。他不是四川人,是学刘铤的口头禅。
这句话让人不由想起刘铤,顿时一片伤感。
“那就到城墙下歇息吧。”魏四道。众人相互搀扶着过去坐到地上,长舒口气。
回到自己的地盘是何等畅快的事呀!大家毫不在意被阻拦在外,兴高采烈地直聊到天亮。
“你们是哪部分的?”墙头探出守将的脑袋。
大家忙爬起,喊道:“明军,东路军的。”
祖天定仔细一瞅,脱口骂道:“黄武希,是老子祖天定。”
这黄武希曾在祖天定手下做过军官,见是他,忙令开城门,接着就是好生招待。
在鸦鹘关,大家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杨镐得到张铨急报,得知杜松阵亡后,便慌忙下令各路军撤回。马林早已率部回到开原,李如柏这一出关便被打得缩回,恰好命令来到,当然是马不停蹄地撤军。
至于东路军,至覆灭也未得到撤军命令。乔一琦孤身突围到了富车寨,要求朝鲜军前去救援刘铤。哪知姜景立已与大金使节达成协议,决定降金,便捆绑了乔一琦。在降兵被押往赫图阿拉时,乔一琦找到机会,纵身跃崖殉国。而一直在后军的康应乾知道刘铤被困后,已回向宽甸。
魏四听着这些,没有丝毫惊讶。他在猜测万历皇帝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万历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呢,因为杨镐和李如柏仍在沈阳紧急密议着如何写这份沉甸甸的奏折。
李如柏望着突然苍老许多,身形极为痴呆迟钝的杨镐,轻蔑地冷笑道:“如此难以禀奏吗?”
杨镐目光死灰,毫无生气,未回应。
“败因三点:第一是杜松为了抢功,提前出师,打乱了原有计划。”李如柏扳着手指头耐心对他道,就像是先生在教学堂里的孩子,“第二是刘铤行军迟缓,未能在约定日期到达会合地点;第三嘛就是马林,贪生怕死,见到金兵便龟缩私自后撤。”
四路军,三路军都是败因,就他这路无过。
“这能成吗?”杨镐语气微弱,如同垂死的老人。这几日他每夜坐着同一个梦,穿着囚服,坐在囚车里,四周是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向他扔着杂物,还有粪便,刀子等等。
康应乾不在李如柏身旁,但他的计策都已告诉。李如柏顿了下,“那就再深入些。杜松不听经略令,不受节制,孤军冒进,以致全军覆灭;刘铤性格暴虐,致使朝鲜军临战反水,更是不顾经略之令,有意拖延行军速度;马林嘛,就说他敷衍经略指令,救援无力,私自撤军便是。”
同样是三路问题,却因为加上“不听经略令”,便与杨镐扯开干系。
“只是……”杨镐仿佛发现了救命稻草,但仍在犹豫。
李如柏不屑地看着他的窝囊样子,“杜松、刘铤已死,死无对证,怕什么呢?”
“还有个马林呢。”杨镐担心的是这个。
“哼,他没死就该庆幸,谅他也不敢说什么。”李如柏根本没把马林考虑在内。
杨镐仍在犹豫。
“就这样写,明日发往京城。”李如柏站起扬长而去。他觉得他是辽东的主宰。
杨镐闭目思虑良久,方才提笔。每写下一个名字,他的眼前就浮现出这人被怒火燃烧的双目,象是要将他烧成灰烬;每写下一个字,他的耳边就响起无数冤魂的哭喊,象是在唤他前去作伴。
天黑黑,人心比天黑。
这之后的故事将与历史完全不同,请勿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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