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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郡是跨河的但大河南侧只有薄薄一层如蒲台县县城就在对岸可出城十几里就是登州跟齐州的边境了而在这个明显人为的行政三角区、实际上却在经济、文化、地域紧密相连的地区内有一个与徐大郎、单大郎、王五郎家中类似的大豪之家姓程。

程家的履历基本上就是那一套只不过程大郎年纪稍大些所以他曾祖、祖父那两代在东齐还只是个独立领兵的军头他爹才算是成了一方封疆大吏……而这也逼得程大郎本人不得不承担起大善人和恶少年的双重角色了。

属于老一点五代了。

其实因为秦宝的缘故张行没少听过此人的名头据说这厮早年在登州曾提携过秦二甚至很早前秦二跟徐大郎的一面之缘也是因为此人。而在王五庄子上更是多番听闻。

不过年纪比王五郎、徐大郎、秦宝这些人都要大一些的程大郎这一回冒头很晚。

原因不问自明他家在登州登州大营就在登州的另一头三征东夷再怎么不战而溃人心再怎么一边走一边散圣人的御驾和几十万大军就在跟前呢?哪里敢做幺蛾子?

不怕被谁一脚踩死了?

也就是圣驾急慌慌的过了淮河他才赶紧掏了家底子利用本地的骑兵传统组建了一支几百骑的队伍以“护卫乡梓”。

骑兵往来如风再加上几百骑的规模与辖治妥当迅速彰显出了程大郎的影响力与个人能力。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这支骑兵才建起来没几日呢程大郎便陡然收到了一堆莫名奇妙的邀请。

真的是一堆……有济水上游徐大郎、王五郎、单大郎的书信虽然是分开各自送来的但都邀请他加入什么黜龙帮坐个大头领的位子……而且都点出来帮内做主的两个龙头乃是李枢与张行这二位负天下之望的大人物无论是想要立场拿稳还是想要做大事这个名字奇怪的帮派都是免不了的。

与此同时三封信的态度却又有些微妙差异。

徐大郎是很真诚的隐隐要拉拢他程大郎一起盘桓在帮内加重大头领们话语权对抗两位龙头的感觉;单大郎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明显有些居高临下之意似乎生怕他程大郎抢了位次;而王五郎只是吹嘘那位张三爷的本事说大事必可成云云。

对这件事情程老大倒是不置可否他家就在登州如何不晓得张三爷是谁又干了啥事?至于李枢和那次造反也都毋庸多言。除此之外他也大约能意识到能让济水上游三雄一起认定、又有两个最大名头反贼加入的这个黜龙帮怕是也的确有说头的……只是目前相隔还太远所以暂时没啥心思罢了。

除此之外南面沂蒙山知世郎王厚河北高士通、孙宣致也都请他入伙而对上这些人程老大的态度就反过来了……他委实看不上这些人尤其是一时得势卷了几万青壮就目中无人起来却不知道注定要被朝廷先行镇压……但问题在于这些人就在眼前不得不重视万一真要是聚兵十万二十万的扫荡过来你投还是不投?

所以反而需要尽量敷衍。

除此之外官府的人也在喊他。

登州的喊他、齐州的喊他郡府喊他县城也喊他……这就很坑了。

毕竟程老大形容粗犷却心细如发且对形势发展了然于心。不是说大魏朝廷不值得下注官军回来轻易扫荡这些盗匪不是不可能但那个时候这些地方官府还是不是之前那些人就不好说了。

与此同时本地民心江湖上好汉们的舆论也是要考虑的大家都反魏就你程大郎是朝廷鹰犬?

只能讲郡府跟大河南边周边县城这里勉强应付不失了体面就是了。

“这又是啥?”

雨季与闷热已经过去初秋时节天高气爽扫荡了一小伙盗匪回到自家庄园的程大郎花了半日时间才将自家五百骑兵队伍的庶务给处理妥当、安顿利索……如何赏罚如何安抚伤亡如何补充战马和军械都是麻烦事……但好不容易转回后堂还没来得及去歇一歇便有庄园里的老都管奉上了一封书信。

坦诚说面白心黑胡子多的程大郎对这些书信都已经麻爪了。

“是从河北那边送来的一封信说是渤海郡官面上的信但不知为何送信的人既有些官面姿态又有些豪侠模样……”捧着信的老都管俨然也是见惯了场面的。

“那自然是靖安台的人了。”程大郎叹了口气直接接过信来然后当场撕开。“东境这里不好说河北那边日后怕是要多听东都招呼靖安台的黑绶们在地方上可就抖起来了……”

话未说完程大郎直接将书信按到一旁索性不再来看。

老都管晓得轻重也不多问。

倒是程大郎自己在外面辛苦多了此时当着心腹人的面到底忍耐不住了:“哪里是什么渤海郡中找我根本就是个都水使者都水使者找我防备一下仓储然后许我点军械倒也罢了居然让我去跟他灭了张金秤?张金秤四五万人本人也是任脉通了的高手谁晓得现在成了势又是什么样子?我几百骑他五六千丁壮如何灭的人家?他当我是史书上的名将还是把自己当成史书上的元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书呆子!”

老都管只能赔笑。

程大郎一气骂完犹然不解恨复又卷起断江真气只是一挥手便将案上书信半空中扬起然后直接切成两半这才在座中瘫下并端起一碗温茶冷笑起来:

“我今日明说了便是从蒲台上光着身子跳下去也不可能与他什么李四郎去打什么张金秤的!”

老都管只能点头。

不过随着被切开的书信慢悠悠飘落于地却居然有一个夹片从中飞出程大郎可以不管老都管却不能不管便俯身捡起将之递给了愈发不耐的主人。

程大郎端着茶水睥睨着眼睛只在自家心腹老都管的手中看去而只是一看却又整个呆住连端茶的姿态都不再变。

半晌其人方才缓缓放下茶水小心翼翼接过那张夹片然后又看了两遍这才来问:“这是从这封信掉出来的?”

“是。”老都管有一说一。

“你知道写的啥吗?”程大郎继续来问。

老都管只是摇头。

“这是那个杀了南衙相公把皇帝吓跑的张三郎请我跟他一起造反的信函要我加入他的什么黜龙帮……却居然在这封信里?”程大郎似乎有些茫然却又有些小心。“送信的几个人?来了几日?现如今在何处?”

“一个人来了四五日了尚在庄子内等回信。”老都管赶紧应声。“按照常例供给的。”

“十两银子每日一斗米……自家生火做饭?”程大郎也慌乱了起来。

“是……”老都管愈发紧张起来。“可是误了事?”

“误了事也不怪你。”程大郎即刻起身捏住夹片。“速速带我去见此人。”

老都管只能匆匆跟上。

“算了你不要来。”程大郎走出后堂忽然又回头叮嘱。

老都管会意即刻止步……但片刻后还是跟了过去。

程大郎只是无奈摇头。

而不过一刻钟后闻名东境的程大郎便见到了信使后者正扒在墙头上吃饭呢……白米饭上面铺着青菜和腊肉……看起来吃的还挺香。

然后正在偷窥自家的骑兵。

程大郎在下面看了一阵子有些犹疑起来这倒不是说他社恐而是说对方这个样子十之八九正是那位却偏偏自我委屈到这个地步在自家庄子里自己生火做饭勾兑了四五日俨然是要找自己做事的……而他程大郎又不愿意过早与对方纠缠卷入是非之中。

再说了张金秤有那么好打的吗?

打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唯独事到如今再做遮掩反而显得可笑……所以犹疑归犹疑片刻后程大郎还是从后面朝墙头上的人拱手而对:

“程知理见过贵客乡下地方家人有眼无珠招待不周让贵客见笑了。”

墙上那人也就是张行了闻言捧着木碗回头来笑:“我还以为阁下叫程知节呢……原来叫程知理既叫知理如何这般不知理?”

“不关主人家事情。”老都管赶紧上前作揖赔礼。“都是老朽认不得贵客失了礼数……老朽给贵客赔不是了。”

“老都管哪里招待不周?”张行扒了口饭只是来笑。“我又不是什么贵家子弟不晓得稼穑艰难……每人每日一斗米挺好还能匀出来一些给本地庄户换些酱醋肉菜……对双方都很周到了。我刚刚说他不知理不是说他不知道礼数埋怨自己受了苛待而是说他不知道道理明明清楚老都管做得没错也知道有些江湖人脾气大还不晓得我为人却让你这位一把年纪出来顶缸无端受气哪里像是闻名东境、八面玲珑的程大郎?”“贵客误会了。”老都管赶紧再度解释。“刚刚我家大郎专门让我不要跟来是我怕误了大郎的正事自家愿意过来赔礼的……倒是老朽小看了贵客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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