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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婵娟嗤笑道:“你们瞧,别人相信的,未必就是真的,别人不相信的,未必就不是真的。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
墨勒:“别人信与不信,没什么了不得的,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燕明哲从来把丘金珠捧在手心里,纵使丘金珠生燕清伤了身子,再难生养,燕明哲也不肯纳妾,别人嘲笑他宠妻绝嗣,夫威不振,却又有多少女人对丘金珠又羡又嫉呢。”
丘婵娟忽然冷了脸:“丘金珠于燕明哲有救命之恩,燕明哲于夏侯云有救命之恩,我什么话都说不得。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晓得么,得宠不得宠,与我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吗,我揭她的面皮,也就是撕了丘家的面皮。我只恨造化弄人,对阿好太苛刻,母丧,父弃,弟死,容毁,身残,还被燕明哲那个混蛋磋磨,那就是个把死鱼眼当珍珠的瞎子!”
水鹂:“姣好翁主性子绵软,当年在丘家时,那些庶出的,明里迎着姣好翁主,暗里没少笑话她呆傻好骗。”
“那是阿好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她和郝夫人一样,心思单纯,满怀医者的仁慈。”丘婵娟拿过墨勒手中的牛角梳子,插在头发上,“我记得,两年前阿波满周岁,水鹂水莺你们两个去给燕家送贺礼,在丘金珠的院子见到一个哑婢,然后墨勒潜入燕家,确认那脸上有刀伤的哑婢就是阿好,并且得到阿好是阿波生母的消息。我没记错吧。”
墨勒:“没错,当年你与姣好翁主最为亲近,水鹂水莺对姣好翁主非常熟悉。谁能想到呢,一个传说死了六年的人,居然藏在燕家的深宅大院,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哑巴女奴,居然能被燕家少主宠幸,且得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儿子,的确是造化弄人。”
丘婵娟的手指卷着一绺乌发:“郝夫人精通医术,一支银针使母亲免于一尸两命,是母亲和我的救命恩人。丘家后宅的女人众多,觊觎母亲的宗妇之位,嫉恨郝夫人的盛宠。母亲对那些女人设过圈套,但从无害郝夫人之意,盛宠的郝夫人为母亲挡了不少暗箭,母亲也多次为郝夫人解难,一个正妻,一个平妻,比亲姐妹还亲近。”
水鹂微微哽道:“奴婢也欠郝夫人一命,奴婢高烧,府医都说没救了,是翁主请郝夫人来,郝夫人那么尊贵的人,屈身为一个婢女看诊,奴婢……”
墨勒叹了叹:“郝夫人最是心善,看诊只问有无病患,不问身份贵贱。”
丘婵娟:“那你们,还记得八年前的事情吗?”
水鹂:“奴婢那时是姚夫人身边的小丫环,亲眼见,想忘也忘不了。”
那天,天还没亮,有丫环慌慌张张跑到正院,向姚夫人禀报郝夫人突病。那天正是丘城主到姚夫人房中的日子,听得消息,丘城主和姚夫人一起往郝夫人的院子去。
院子里不见一个丫环婆子,夫妻俩心中疑虑顿生,屏了气往郝夫人卧房走,刚到门口,便听得隐有男女交.欢的声音,杂着含混不清的男声,心肝,爷爱死你了,你是个好女人,帮我生了女儿,还生了儿子,可笑丘泥鳅再滑溜,也被你攥在手里攥得死死的……
丘城主一脚踹开屋门,楠木鲛纱的大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身子抵死缠在一起。暴怒的丘城主,抓起案上的弯刀,一刀一个,将两人砍死。
闻讯赶来的丘婵娟,只见得满床的血,满屋的血,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姚夫人立即下令,封锁院子,见丘城主口喊“咋种”,提刀要往外冲,姚夫人哪敢将事情张扬着阖府全知,令丫环去传郝夫人的一双儿女,丘姣好和丘学敏。
丫环惊惶回报,姐弟俩刚刚逃出丘府。
狂怒的丘城主命丘总管火速缉拿。丘总管更不敢将事情传到府外,令护卫悄悄寻找丘姣好和丘学敏姐弟俩。消息传回丘家,在雁栖城外通往魔鬼谷的岔路上,一对少年男女死于先.奸.后杀,面目全非,从衣裳和空钱袋看,正是丘姣好和丘学敏。
姚夫人掌管着丘家后宅,意识到丘城主中计,随即展开调查。
那个禀报郝夫人突病的丫环,不知从何来,往何去。郝夫人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全都中了迷.药。郝夫人卧房里的那把刀,非丘家专用,乃街市上常见的长刀。郝夫人的院子被封,丘姣好和丘学敏如何得了信逃出丘府,没人说得清。姐弟被害现场,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郝夫人被杀,丘姣好和丘学敏惨死,养在郝夫人膝下的丘金珠,惶恐丘城主迁怒,与其胞兄丘放弃家而逃。
事情到此陷入僵局。
丘城主下了封口令。明知是一桩冤案,却找不到凶手,姚夫人怒,也无奈。
之后,燕明哲重金礼聘丘金珠为燕家宗妇,洋洋喜气冲淡了丘家上空的阴霾。再后,燕王后以太子妃礼,为夏侯云聘娶丘婵娟,莫大的荣耀使得丘家人,再也记不起雁栖城曾有一个仿若天女般曼妙的女子。
世人,总是那么忘性,那么凉薄。
当丘婵娟得知,丘姣好竟出现在燕家,不由得又惊又喜,暗里传信可将她带出燕家,丘姣好却冷淡之极,口不能言,亦不肯写一字。
墨勒余光盯着那把牛角梳子,口中道:“今天听到燕小公子落水的消息,我也在想姣好翁主,她为什么宁愿做侍婢,也不肯离开燕家到北宫来,因为燕小公子吗,还是怕给飞霜殿抹黑,总之不太对头。算起来,燕小公子出生之前三年,姣好翁主就在做金珠娘子的侍婢。嫡女做庶女的侍婢,金珠娘子也不怕折了寿。”
丘婵娟望着水晶灯柔和的光辉,幽幽道:“不用想了,一定是阿敏,阿好没死,阿敏或许也没死,或许也在燕家,只是阿好不肯说,当年的事,她一个字也不给我。”
水鹂:“翁主,如果敏公子也活着,是不是说,姣好翁主和敏公子,把自己的衣裳换给城外惨死的少年男女,让丘家人认为他们姐弟死于非命,从而不再追查他们的下落?”
丘婵娟:“有这种可能吧。”
水莺:“奴婢倒是觉得,姣好翁主不带着敏公子逃家,有姚夫人坐阵,城主不定能听一二辩白,郝夫人失了清白是真,也不至于姣好翁主和敏公子,至今背着难听的名声,有家归不得。”
丘婵娟叹了口气:“父亲的盛怒,丘金珠都吓得跑了,阿好阿敏恐慌之下弃家而逃,亦是难免。”
水鹂:“不知敏公子在哪儿,说不通姣好翁主,说通敏公子也好啊。”
丘婵娟:“墨勒,没事的时候,你去燕家转转,看能不能找到阿敏,上天保佑阿敏还活着,不定能从阿敏那里弄清一些事。”
墨勒点头,紧接着眉头一挑,立身而起,站在丘婵娟身前。
一个人影从飞檐上轻掠下来,推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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