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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拳,坚定地走出寺院大门。
风吹来,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吹起她的衣袂。
她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寺院大殿里的佛像。
不是她想恨,是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恨。
有些事,她不去做,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冷然地,她拾级而下,苍白的脸上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冷漠,背后,仿佛燃起了涅槃的火焰。
但是,想到他那日将匕首刺入心房的画面,风挽裳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亲眼见到他安好,或者亲耳听到他安好,她才能安心地彻底离去。
所以,她回了幽府,一个人。
幽府门前一如既往地冷清,她站在幽府门外,仰望着无人看守的大门,仰望着‘幽府’二字,在这里边发生的一幕幕浮现脑海。
痛苦的,悲伤的,开怀的,都弥足珍贵。
她拾级而上,好像有人早已看到她来,跑去通知了霍靖,她才走完台阶,霍靖已经匆匆忙忙地走出来。
“夫……挽裳,你回来收拾包袱吗?”霍靖担心地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自是知晓这二十日里她经历了什么的。
瞧这张脸白的,真叫人心疼。
听到霍靖改口,风挽裳知晓,她被休一事在府里已经传开了,但他还愿意喊她一声‘挽裳’,还愿意流露出关心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她要回萧府去而轻视她。
她心里很感动,感动到眼眶发热。
看着这个和蔼的老人家,她淡淡点头。
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该收拾的在那日就已经收拾干净了。这不过是她想要回来确认他安好的理由而已。
“那……您等会,我马上让人给您收拾去。”霍靖很尴尬地欲言又止,“爷待会应该就回来了,他……”
风挽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下了令,不让她再跟幽府有任何瓜葛,也不让她再进去。
因为,已经没有资格。
如此,就算她想打听他的事也没结果。
她微微扯唇,“既然这样,那不必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回去吧,别因此受罚了。”
说完,她淡淡地对他颔首,转身离开。
最重要的,带不走。
“夫……”霍靖看着那抹苍白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差点就忍不住想叫住她。
应该恨她的,恨她如此让爷心灰意冷。
可是,恨不起来,走到这一步,怎么也无法去怪她了。
她的背影,好像更消瘦了,可却也好像更坚强,坚强到叫人揪心。
如果回到萧璟棠身边能让她不用再受那么多苦,也是好的。
风挽裳一步步走下台阶,只有十几级,可是她却想走一辈子。
这一次,走了,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终于,走完最后一个台阶,她站定,幽幽回身,回望幽府,却看到霍靖还在府门目送着她。
眼里的泪,险些忍不住滑落。
她感恩地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才走出几步,前方一顶轿子迅速走来。
她一怔,停下脚步,双手用力捏紧手上的盒子,指甲狠狠扣在上面。
因为,她认得出来,那是萧府的轿子!上面有着萧府的徽标!
不像顾玦那顶那么华丽,却也是极为高雅大气的。
很快,那顶轿子停在她的面前,轿帘被随行的孙一凡掀起,萧璟棠坐在里边,一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在孙一凡的搀扶下,拄着铁拐,很艰难地走出来。
那笑容让她恶寒不已,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皎月惨死的样子,和她那化为一滩血水的孩子,以及那横尸遍地的渔民们!
萧璟棠,你怎么可以冷血无情到这种可怕的地步!
如果那把匕首还在身上,她这会可能已经控制不住地扑上去,杀他偿命!
可是,不行!
就这样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他是偿命了,可是偿的是谁的命?
皎月的?
孩子的?
还是那些渔民的?
那么多条命,他偿的是哪一条!
“挽挽,你还好吗?你让我担心死了!”萧璟棠站在她面前,一手撑着铁拐,身子大部分全都靠孙一凡撑着,他才空出一只手去碰她。
风挽裳强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僵硬着身子,麻木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萧璟棠看到她手里紧攥着的木盒,再看向她身后的幽府,以为她这般空洞麻木的表情是因为回不去那幽府,心疼地安抚道,“挽挽,无妨的,萧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不会无处可去。”
可是,让我失去家,让我无处可去的却是你!
风挽裳在心里讽刺地喊,僵硬地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问心无愧?在对她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后?
“挽挽,前些日子,我才听说你被九千岁休离出府了,我派人到处找你都找不着,你到哪儿去了?甚至,我以为你还在幽府里,差点就请旨进去搜了。”萧璟棠只顾担心着她,目光上下打量她,更是心疼,“你这些日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脸色这么差,还瘦了很多,为何不回来找我?”
忽然,一直木然的小脸倏地看向他的身后。
萧璟棠一愣,回头一看,居然是顾玦回来了!
再看向她,都被休了,她还这么放不下吗?
他一出现,空洞的眼里立即有了光芒?
风挽裳看着越来越近的轿子,熟悉的华丽,熟悉的排场,八抬大轿,轿子旁边是万千绝。
万千绝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真好。
至少,他有危险的时候,还有万千绝可以保护他。
她想,他应该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
不舍地,她强逼自己收回视线,看向萧璟棠,“走吧。”
然后,走到他的另一边,与孙一凡一同搀他上轿。
即使再不情愿,也得忍着。
萧璟棠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低头看她,欣喜地勾唇,大手轻轻覆上搀在手臂上的小手,“嗯,我们回家。”
正要弯腰坐进轿子,风挽裳忽然停下动作,目光看向他覆上的手,淡淡抽离。
萧璟棠见此,脸色有些慌,“挽挽,对不住,我太开心了,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他得意忘形了,忘了顾虑到她的心情。
无妨,来日方长,她被顾玦伤透的心,他有信心修补好,并且重新拥有。
风挽裳抽离的手重新放回他的手臂上,照顾他坐进轿子里,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轿子起轿,调头,与归来的华丽轿子一来一往。
一晃一晃中,漠河的风吹来,掀起轿窗帘,靠窗的她与他,擦肩而过。
她端坐着,紧捏着手里的盒子,余光一直看着他的轿子走过。
她感谢那阵风,至少,让她亲眼瞧见他好好的。
轻倚轿窗的他,依然像过去那样风华绝代,不会因为大伤元气而萎靡不振。
他依然是那个优雅高贵的妖孽九千岁,没有了她,也没什么不同。
而她,从这一刻起,从上这顶轿子的那一刻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风挽裳。
她要做一个坏女人,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这边,华丽的轿子忽然走得很慢、很慢,轿夫似乎都很默契地放慢脚步,慢到几乎已是原地踏步。
万千绝悄悄看向帘子遮盖的轿窗,等着里边的人发出停轿的命令。
可是,等了又等,等到对方的轿子已经彻底走过,里面依然沉默无声。
原来,不要了就是真的不要了。
挥手,让轿夫恢复正常速度。
两顶轿子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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