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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九十三
何铁夫的分析没错,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钟大鸣终于说了他真正想要说的。{.我们的网址}钟大鸣说:“何县长,你的担子越发地重了,政fu人手又少,你看是不是要增加个把助手?”钟大鸣说的当然是实情,自何铁夫主持政fu工作以来,政fu一直空着一个副县长的位置,何铁夫同时做着两个人的事,政fu增加一个人手,很有必要。
何铁夫于是说:“过一个多月不是要开人代会了吗?到时补选一个副县长就行了。”钟大鸣说:“为确保选举顺利,我的意思是现在就给你安排一个县长助理,明确为副县级,到时由副县级干部当副县长,代表们的工作好做些。”
钟大鸣这不是理由的理由,何铁夫还不好反驳,却不知他要安排什么人。何铁夫只得附和道:“钟书记考虑得真周到。”钟大鸣说:“只要你支持,我想就这么定了。”何铁夫说:“人选呢?”钟大鸣说:“给政fu安排人,我想还是由你这个县长来定。”何铁夫不免暗想,钟大鸣肯定早就有了人,只不过做个样子给我看罢了。就说:“人事安排是县委的事,政fu听县委的。”钟大鸣说:“你就别推了,提个人选出来吧,你觉得工作最得力、最合手的就提出来。”
何铁夫自然就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龚卫民。但当初提龚卫民做财政局长时,钟大鸣都极力反对,如今若提他的名做县长助理,人代会再选副县长,钟大鸣卵睾子不要跳脱?何况此时的钟大鸣已不是彼时的钟大鸣,已是通化第一人,是得罪不起的。何铁夫也就懒得开口,随他钟大鸣定谁。钟大鸣又说:“何县长你提吧,我尽量满足政fu的要求。”何铁夫说:“还是钟书记你提吧,我心里好像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钟大鸣就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他在屋子中间站住了,用手在额头上敲了敲,试探着说:“你看你手下的龚卫民怎么样?”
这一下,何铁夫就有些犯傻了。他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龚卫民这三个字会从钟大鸣的嘴巴里冒出来。
下达龚卫民做县长助理的文件,第三个星期就到了何铁夫手里。当然龚卫民财政局长的职还未免,仍由他兼任。照理,一向为何铁夫所赏识的龚卫民得到提拔,而且又是给自己做助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何铁夫就是高兴不起来。也许是龚卫民偏偏是钟大鸣提的人选,这是何铁夫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
正因为如此,当龚卫民跑到政fu来向何铁夫报到时,他显得有些冷淡,有种爱理不理的味道。一向在何铁夫面前特别随便的龚卫民变得局促起来,在他办公室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借口还要回财政局处理点儿事,起身出了men。
看着龚卫民的身影从窗前晃过,何铁夫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吴凤来突然被检察院所属的反贪局抓了去,听说反贪局已经掌握了吴凤来贪污巨款的确凿证据。
通化造纸厂是个副县级架子,吴凤来是副县级干部,以往政法机关要办这个级别干部案子的时候,政法委书记先要跟常委通个气。可对吴凤来,他们却来了个先斩后奏。这让何铁夫很气愤,在常委会上发了一通火。
这天晚上的常委会本来是要研究chun节后的人民代表大会事宜的,不想何铁夫一进会议室就把提包往桌上一摔,大声吼道:“真是无法无天,起码的规矩都不要了,一个堂堂的县级干部,就这么被抓了进去,常委连半点口风都没闻到。其他的县级干部你们全部进去,我没半点意见,我还少负责几个人的工资,可吴凤来是造纸厂的厂长,吴凤来进去了,谁去缴这1000多万元的税款”
何铁夫说的是大实话,在座的常委,包括政法委书记和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都竖起耳朵听着,吱声不得。何铁夫也是特意说给他俩听的。他喝口茶,好不容易才压住自己的火气,放低声音说道:“有人大概以为我跟吴凤来是穿一条ku子的,我们同流合污,一路货se。可哪个不知道,我为了催吴凤来的款子,跟他斗过多次,我又何尝不想换一个听话的人去代替他?可通化县找得出代替得了他的人吗?chun节很快就要到了,接着又要召开县人民代表大会,上级财政的定额补贴款要下半年才调得出,其他的税收又正逢淡季,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靠造纸厂提前jiao了税款,给我们发放工资。现在把吴凤来抓了,厂里的纸销不出去,销出去的纸也要不回货款,看你们拿什么发放这两三个月的工资”说到这里,何铁夫还是没法刹住,继续道,“也许有人以为就我关心人代会,因为要代表们给我投票,那么今天就做个决定,人代会不要开了如果说我想当这个鸟县长,我他**的就是你们的孙子”
这天晚上的常委会基本上就是听何铁夫发脾气,什么事也没研究成,10点刚到就草草收了场。事实上,如今办什么事情都与钱有关,吴凤来被抓,造纸厂瘫痪,政fu少了个主要财源,上级财政的补贴款按惯例都得下半年才可能拨下来,财政一时拿不出钱来,就是研究也没用。
何铁夫心里清楚,脾气他是发了,但钱的事还得他去解决,至少一、二、三月份的工资和人代会的开支要筹措拢来。他决定还是跟龚卫民商量一下,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何铁夫就打龚卫民的手机,手机没开,打他家里电话,电话老占线。何铁夫想,电话占线,大概龚卫民在家,反正他家离武装部也不远,于是出了武装部,朝龚卫民家里走去。
龚卫民住在他老婆单位的工商银行宿舍里,用不上五分钟何铁夫就到了。从传达室经过时,何铁夫差点儿与低着头往外匆匆而行的造纸厂销售科游科长撞个满怀。何铁夫说:“是游科长啊,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游科长说:“我到龚……”只说了半句,就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到供销社彭主任家里谈点工作,谈到这个时候。”然后游科长慌慌张张地出了大men。
望望隐入黑暗中的游科长的背影,何铁夫心里暗想,这游科长怎么慌慌张张的?莫非他与吴凤来的案子有关?
龚卫民在家,他惊喜地把何铁夫迎进屋,热情地说:“何县长,您好久没上我家来了呀”何铁夫说:“是呀,你忙我也忙,只顾忙去了。何况你也在政fu任了职,天天见面,有事在办公室里就商量了,想来也没借口呀。”龚卫民说:“何县长,我可是您一手栽培起来的,您这么说,我可不好受。”
何铁夫不免在心里说,是呀,我也感到不怎么好受。过去他俩走到一起,从来就没客气过,也不知从何时起,二人的关系似乎就变了一种味道。
何铁夫也没去多想,只说:“你的手机不开,电话又老占线。”龚卫民说:“刚才我正在给童处长打电话呢,费了好多口舌,他才答应chun节前给我们调度20铁夫说:“200万发一个月的工资还差一大截呢。”龚卫民说:“今天我跟小段又去了一趟银行,金库里还有200多万,如果把上年结余的那几十万加在一起,一月份的工资可以保障了。【.我】”何铁夫说:“二月份和三月份呢?二月底是节一过就进入三月,正是人大会召开的时候。”龚卫民说:“万一没别的法子,只好动用那笔国债转贷资金了。”
说到这里,龚卫民便不吱声了。何铁夫说:“国债转贷资金谁敢动?这是用于水利建设的专项资金,是总理放下来的,文件规定什么时候都不能挪作他用。”龚卫民说:“那节前再给通化调度点儿资金过来。”何铁夫说:“看来也只好走这条路了。省里只要有钱,也许会调一点儿给我们的,反正我们有指标在他们手里。”
从龚卫民家里出来已经11点多了,还没出传达室,何铁夫就碰上供销社彭主任从小车上下来,正要往里走。何铁夫猛然想起刚才碰到的游科长,他不是说跟彭主任谈工作吗?彭主任这个时候才回来,他谈什么?这时彭主任也看见了何铁夫,立即喊住正在掉头的司机,要司机送何铁夫回武装部。
“才几步路,我正想散散步呢。”何铁夫说,“彭主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彭主任说:“到市里开了两天会,这才回来。哎,我去开会之前,可是向您县太爷报告了的,您忘啦?”何铁夫这才记起,前天彭主任确实到政fu办当面跟他报告了的。他就捶了捶自己的脑壳,说:“你看我这记xing,哪去了。”
县城不是大都市,进入农历十二月,机关里的人早忘了用公历记日子,都掐着指头计算着还有多少天就该过年了。人们见了何铁夫和龚卫民,只有一句话:要过年了,哪天发工资?钟大鸣也对何铁夫说:“大年初十就报名开人代会,那几个luo体工资还是想办法发出去吧,大家也好过个像样点儿的年,到时有情绪来开会。”
是呀,一月份的工资勉强发了出去,可二、三月份也就是过年的工资却还没有着落,何铁夫和龚卫民自然比谁都急。没法子,两人只得在一起商量上财政厅拜年的事宜,巴望财政厅能在年前给点调度资金。何铁夫说:“除了给蔡厅长和童处长拜年,别人还考不考虑?”龚卫民说:“预算处那位具体经手拨款的阮科长,是不能忽略的。”何铁夫点点头,说:“那倒也是。”龚卫民说:“一人送两条大中华和两瓶茅台,怎么样?”
何铁夫想起上次吴凤来给自己送冻ji的事,就说:“一个人送一盒茶叶吧,就是市面上那种书本一样大小的10元钱一盒的云雾茶。”龚卫民说:“何县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吧?一盒茶叶也想要回调度资金。”何铁夫说:“谁开玩笑了?”
龚卫民突然明白过来,笑笑说:“还是何县长这个主意好。”
要讲发,不离八,何铁夫和龚卫民选的日子是农历腊月十八。这个时候离过年还有十二天,财政厅愿意给钱,年前还可以发到干部职工手里。当然头两天就给童处长打了电话的。童处长在电话里说:“你们不要来,农历十二月还没到的时候,财政厅宿舍区就装了两台监控摄像机,传达室也配了保安,外来人员都得接受检查。”何铁夫说:“没关系,我又不去给你送礼。”
因为是同学关系,童处长不好推辞,说道:“你们一定要来,不要自己进来,我去外面接你们。”何铁夫说:“一切照你的指示办。”
听童处长把今年财政厅说得这么森严,何铁夫干脆连司机也不带了,自己亲自开车,中午就到了省城。两人也不急着找人,白天找人不方便,于是去一个日场歌厅听了一下午歌。听完歌出来,已是黄昏,只见地上白皑皑铺了一层不厚的雪。龚卫民说:“这才像一个过年的样子。”何铁夫说:“是呀,就要过年了。”
说着,何铁夫不觉鼻头就有些酸酸的,心想,如果不是做这个鸟官,这个时候也该和老婆孩子一起购年货,考虑如何过年了。能够理解的,说是为全县干部职工那几个luo体工资奔bo,不理解的,还说是我何铁夫想巴结人大代表呢。这么想着,何铁夫捏着鼻子往地上一擤,竟然擤出一把血丝来,沾在雪地里,格外醒目。龚卫民见了说:“何县长,您这是怎么啦?”何铁夫说:“没什么,可能有点心火。”然后上车,起动车子,朝财政厅开去。
快到财政厅了,何铁夫把车子开进一个偏僻的巷口,然后下车,一边向财政厅靠拢,一边从提包里取出手机给童处长打电话。距离财政厅还有100米远的地方,就见童处长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两人加快步伐迎了过去。童处长说:“要你们莫来硬要来,这样的天气不是受罪吗?摄像机就装在大楼顶上,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监控范围。”
经过传达室的时候,保安自然又是一阵盘问,好在他们仅仅提了一个手提包,又是童处长领着,才顺利过了关。到童处长家里坐定后,见没有外人,何铁夫就从包里取出一包云雾茶,递给童处长,开men见山说:“这次来只看望你和蔡厅长,还有那个具体负责拨款的阮科长,你和蔡厅长的茶叶是一样的,阮科长的打五折,你觉得行吧?”童处长说:“你们这样,是要让我们犯错误不是?”何铁夫说:“我们老同学,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龚卫民在一旁说:“您看我们司机都不带,何县长亲自驾的车。”童处长说:“我已跟蔡厅长说好,争取给你们调剂点儿资金出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下个星期就可到达通化。”龚卫民问:“还要我们来一趟吗?”
童处长想了想,说:“本来你是不用来了,但年底到了,我的应酬也多,nong不好会忘了你们的事,你来一下也好,还可以守着处里把钱拨走。”
从童处长那里出来后,两人先去了管拨款的阮科长的家里,然后再上蔡厅长家。蔡厅长夫人很热情,赶忙给两人倒了热茶。蔡厅长说:“离开通化后,还没见过你们,都好吧?”两人忙点头说:“好好好,托厅长的福嘛。”蔡厅长说:“是到省城来购年货的?”何铁夫说:“年货也购一点儿,主要是来看看厅长,您对通化这么关怀,通化人民没齿不忘啊”
说着,何铁夫从包里拿出一包茶叶,放到茶几上。厅长仍是一脸的笑,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坐在对面的厅长夫人脸se却沉了一下,但她也是见多识广之辈,立即又笑容可掬了。
从蔡厅长家出来后,何铁夫把着方向盘要往宾馆里开,龚卫民说:“赶回市里去吧,也就两个小时的路,您也好久没和嫂子团聚了。”何铁夫说:“你这家伙”心里却很受用,一踩油men,把车开出了小巷。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为了确保省里的资金及时到位,何铁夫对龚卫民说:“你还是上一趟财政厅吧,没准那姓童的家伙还真把我们的事给忘了呢。”
龚卫民走后,何铁夫常常给他打电话,问钱什么时候到。开始龚卫民总说:“别急,童处长答应了,过一两天就办。”过了两天,何铁夫又给龚卫民去电话,龚卫民说:“童处长说好了,明天就给我签字,你耐心等一下。”何铁夫想给童处长打电话,知道人家年底忙,而且龚卫民正在找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是又过去了两天,还没见资金拨下来,何铁夫心里骂了句,这龚卫民怎么搞的,平时他办事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嘛,这回到底怎么了?只好又给他打电话,却总也拨不通。最后拨通了,没讲上两句,又断了。何铁夫正急得跳脚,龚卫民把电话打了回来。他说:“阮科长到乡下去了,他每年都要提前给父母去拜年的,可能要去几天。”何铁夫说:“等他回来再拨款,途中至少得两天,不是年三十了?钱怎么到得了职工手里?”
龚卫民在那头沉yin片刻,说:“反正这个钱会拨下来的,是不是先借用一下那笔国债转贷资金?”何铁夫说:“这个钱谁敢动?动了上头要派人来追查的。”但他又想了想,省里的钱反正落不了空,只有先拿那笔钱应一下急。何铁夫便指示财政局段副局长调用那笔国债资金。段副局长提醒何铁夫道:“这是明令不能挪作他用的专项资金,龚县长又不在家,而且他是财政局局长,他不签字,我不敢动。”何铁夫火了,吼道:“还用你来给我宣讲政策?龚县长不在,何县长在嘛,何县长签了字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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